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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余三月

奚容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傅昀州浑身一震:“什么意思?”阿兰抽泣了几声,眼睛红肿的跟核桃一般:“昨,昨晚儿公主薨了,送饭的宫人发现后,悄声地就把公主抬出了宫,奴婢听门口太监说,说……”说着,她又大哭了起来,恨不能哭出血泪来。

主角:奚容傅昀州   更新:2022-09-10 20:5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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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奚容傅昀州的其他类型小说《命余三月》,由网络作家“奚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傅昀州浑身一震:“什么意思?”阿兰抽泣了几声,眼睛红肿的跟核桃一般:“昨,昨晚儿公主薨了,送饭的宫人发现后,悄声地就把公主抬出了宫,奴婢听门口太监说,说……”说着,她又大哭了起来,恨不能哭出血泪来。

《命余三月》精彩片段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傅文杰黑着脸训斥了一句。


小厮喘了口气,看着眼前二人压低声音道:“刚赵公公让人来传,说皇上暂缓少爷和七公主的婚事。”


傅文杰一愣,而满心都是奚容的傅昀州竟有种卸了担子般的轻松感。


“这是为何?”傅文杰急问。


小厮回道:“小的不知,只听说七公主逃,不,离宫了。”


他暗自抽了自己一巴掌,差点祸从口出。


公主逃婚何等大事,还不知是真是假,若说错了话,他这条小命可就没了。


傅文杰脸色大变:“离宫?”


未等小厮再说几句,傅昀州已经大步离开。


皇宫。


傅昀州本想去冷宫,然而半道上却被皇上和欣贵妃截住。


手中的玉被他握的发烫,心中惴惴不安地感觉让他全无往日的稳重。


等皇上和欣贵妃说完话,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傅昀州匆匆去了冷宫,除了在宫门外哭泣的阿兰,整个宫内一片死寂。


阿兰见了他,忙跪下,哽咽道:“傅大人。”


好一会儿,傅昀州才哑声开口:“公主呢?”


他心似一口钟,被撞的一下下钝痛。


阿兰闻言,未擦净泪的脸上又落下了两行泪,哭道:“公主她……”


忽然她直起身子,后又对傅昀州磕了一个响头:“大人,看在公主和您的旧情上,请大人帮公主入土为安吧。”


傅昀州浑身一震:“什么意思?”


阿兰抽泣了几声,眼睛红肿的跟核桃一般:“昨,昨晚儿公主薨了,送饭的宫人发现后,悄声地就把公主抬出了宫,奴婢听门口太监说,说……”


说着,她又大哭了起来,恨不能哭出血泪来。


“你快说!”傅昀州心中一颤,语气不觉凌厉了几分。


“说公主被扔去了乱葬岗。”阿兰跪着挪到傅昀州面前,扯着他衣袍的一角,哀求着,“奴婢身份卑微,不能随意进出,傅大人,念在公主这些年对您掏心掏肺的份上,莫让她在那儿受风刀霜剑……”


傅昀州瞳孔猛地一缩,寒风都似顺着呼吸灌进了心底。


阿兰短短几句话,将奚容的境地说的凄凉透顶。


堂堂公主,居然被草率地扔去了乱葬岗,就连回皇上话的人也没有。


他脚步忽颤,一种从高处坠落的失重感重重的压在身上。


傅昀州转过身,步伐快而慌乱。




当看到马车飞奔而过,陈大娘脸上划过一丝惊喜,但更多的是担忧。


见那马车越来越远,陈箓不安地问道:“奚容姐姐不会有事吧?”


陈大娘双手合十地看着天,也是满心的关切。


“奚容是好人,老天爷不会这么不长眼的。”


到了午时,马早就跑累了,傅明只好停了下来,跳下去:“少爷,马都累了,歇会儿吧。”


傅昀州也觉路途太过摇晃,久了怕奚容受不住,便也没说什么。


这时,奚容忽然醒了过来。


她缓缓睁开眼,除了四四方方的车顶,还有就是傅昀州那张满是喜忧交加的脸。


“奚容。”


奚容长睫微颤,一喘一字地笑了笑:“先生……许久都未叫过我,名字了。”


她其实也不记得了,那怕叫了,后面也会带上多余的“公主”二字。


宫人叫宛瑶七公主,却不叫她八公主,连皇上都不认她,旁人又怎么尊她为公主。


除了阿兰,傅昀州叫她公主时,她只觉心酸。


傅昀州下颚一紧,看着她苍白的笑,心更是正被撕扯着一般。


他眼角微涩,伸手将奚容轻轻揽起:“先吃药吧。”


奚容一怔,唇边一股苦涩的药味似是勾起了那几月她服药的记忆。


她偏过头,无力地抬起手,欲推开他:“放开我。”


突如其来的抗拒让傅昀州眉头一蹙:“怎么了?”


奚容咬了咬下唇,眼中带着疏离和悲戚:“你如今已是七驸马了,不能……”


今天应该是傅昀州和七公主成婚的第七天。


傅昀州动作因她的话而顿住,奚容以为他和七公主已经成婚了。


半晌,傅昀州低沉的声音在不算拥挤的马车中响起:“七公主去临安了。”


奚容眼眸一怔,紧咬着嘴唇瞬间松了,只剩下几个齿印。


“什么意……咳咳咳咳……”疑问还是被一阵剧烈的咳嗽给截住了,奚容瘦弱的身子咳的猛颤。


傅昀州连忙将她揽入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见她不咳了,便把人参丸塞进她嘴里,又喂了她几口水。


见她脸色好了些,悬着的心才堪堪落地。


“等到了临安,找到傅奕,解了你的毒。”傅昀州眉眼间带着些许不安,话似是没有说完。


他不敢确定,傅奕手中是否还有玉虫草。


若是有,治好奚容后,他自回去求皇上,收回赐婚圣旨,所有罪名他一人承担。


若没有……



“嗯……”


奚容阖上眼,扛不住倦意睡了过去。


傅昀州抚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后,轻手轻脚地下了马车。


“少爷。”傅明快步走了过来。


傅昀州看了他一眼,往边上走了几步,离马车稍远一些才低声问:“怎么回事?”


傅明重重地叹了口气:“小的刚才问了,他们说这宅子早在一年前他们家老爷就买了,至于傅将军,他们也不清楚。”


傅昀州眉头一拧,脸瞬时就黑了。


傅奕居然卖了祖宅?


“少爷,现在可怎么办啊?”傅明也有些着急了。


找不到傅奕,别说接七公主回去,恐怕奚容的命都保不住了。


傅昀州看了眼梁府大门,又看向马车:“先找个客栈,一会儿你四处去打听打听。”


“是。”


半个时辰后,等找了间客栈安顿好后,傅明一刻也没歇就又跑了出去。


房内。


傅昀州坐在床边上,一脸凝重地看着还在昏睡的奚容。


他想过傅奕手中没有玉虫草,但没想到现在居然连他人在哪儿都不知道。


手不觉紧了紧,傅昀州心中生了浓浓的自责。


倘若他能早些察觉奚容的反常,亦或是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也不至于让她变成现在这样。


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奚容的脸颊,傅昀州眼底浸着爱怜,嘴角却又弯着一个自嘲的弧度。


“别人说我学富五车、博学多闻,可在‘情’字上,我却远不及你通透……”


“叩叩叩——”


敲门声让他眉头一蹙,见奚容未醒才快步走过去开了门。


傅明满头大汗,气还未顺过来就道:“少爷,打听……打听到了!”


“小声些!”傅昀州阴沉着脸低斥着,“在何处?”


傅明喘了几口气,小声道:“小的刚刚打听到了以前傅府管家的住处,问了管家,他说傅将军现在住在北城外灵桥山脚下的一个小院子里。”


闻言,傅昀州眸色一怔。


隐居山林不像是傅奕的性子,但他也顾不得太多,既然找到了就最好。


傅昀州走了出来,关上了房门,再三叮嘱傅明照顾好奚容后才不放心地离开。


灵桥山。


傅昀州翻身下了马,看着眼前不过三尺宽的小路,他眸光暗了暗。


小路两侧是密竹林,道路从他脚下一路延伸至竹林深处,透过缝隙,他隐约看到一处高墙。



欣贵妃睨了奚容一眼:“奚容顽劣,又不知礼数,宫中随便找的嬷嬷都比她更有用处。”

她高傲的语气中尽是不加掩饰的厌弃。

奚容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然此刻当着傅昀州的面,她却倍觉难受。

她望着傅昀州,等待着他的反应。

傅昀州恍若未闻,只道:“奚容公主是皇上除七公主外唯一的女儿,由她和娘娘共同操持婚事,是臣能想到给七公主最好的。”

奚容眼中划过一抹失望,见他面容无丝毫变化,眼眶渐渐酸涩发热。

她只得垂下头,靠这样的方式掩盖满心的委屈与悲伤。

“你待宛瑶果然真心。”欣贵妃满意地点点头,全然忘了还跪着的奚容,与傅昀州说起大婚事宜来。

二人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在奚容耳中,她却由衷地想:先生是真的很喜欢七姐,真好……

可纵然她敞开心胸,但心的钝痛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趁着他们停下来的空挡,奚容磕了个头低声道:“六皇兄还在等奚容,奚容就先退下了。”

欣贵妃瞥了她一眼,没有理她。

奚容转身快步离开,却错过了傅昀州深沉的目光。

才出宫门,奚容骤然停住急快的脚步,扶着墙深深地吸了口气,眉头一蹙,一口血咳了出来。

她一慌,连忙蹲下身捂住嘴,生怕咳嗽声惹人注意。

唇齿间满是咸腥,奚容生生咽了几口如冰刺的冷气才将那气味压下去,只是再无力挪动冰凉的脚。

在寒风中伫立了一个时辰,奚容终于看到傅昀州出来。

她不走,就是想要问问他,为何要变卦!

奚容强撑着僵硬的身子,上前拦住傅昀州:“先生,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

傅昀州却一言不发,直接绕过了她。

奚容心一紧,转身朝他的背影高声道:“可是觉得有愧?你明明答应了我。”

脚步终于停住,傅昀州站得笔直,却终未转身。

奚容踩着有些踉跄的步子,再次站到他面前:“先生是不信我才找了贵妃吗?可我是不会骗你的,你为何就不能信我一次?”

不知为何,她从未觉这般委屈过,比傅昀州说不再见她时还要委屈。

良久,傅昀州才低沉地吐出几个字:“不过一场婚事。”

奚容眸光闪了闪,一字一字坚定道:“可这是你唯一一次婚事!”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傅昀州对上奚容那双滢澈的双眸,压下心上那莫名的悸动,甩袖离去。

奚容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虽心酸,但也知此事不能再更改。

可转念一想,虽然不能主办,但她到底还能参与,至少还能光明正大的去见他。

往后的日子,奚容去太傅府的次数多了起来。

腊月初八,太傅府。

“少爷,奚容公主又来了,这是她今日第二次来府了。”管家看着手握诗集,心思却明显不在书上的傅昀州道。

傅昀州俊朗的双眉微簇,未应。

管家又道:“奚容公主毕竟未出阁,最近宫里宫外已经传了不少闲话,少爷和七公主大婚在即,还是避嫌的好。”

傅昀州放下诗集:“我知道。”



自那日在华清宫分别后,奚容虽常来他府上,但从不曾出现在他面前。

奚容这合理却又有些反常的举动让他心中不仅生了疑惑,还多了丝烦闷。

傅昀州起身走到正院,正巧看见奚容正在张罗宫人挂红绸。

他眼底掠过一丝莫名情绪,缓步上前:“大婚事宜安排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事公主可以交由宫人来办。”

奚容闻声回过头,脸上的笑僵住,目光慌张:“先生,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傅昀州声音清冷:“今日有些谣言,臣不希望这种莫须有的事让臣与七公主的婚事产生波澜。”

奚容愣了下,随即苦涩蔓延满心。

她知道他口中的谣言,但从不在意,毕竟以前她和傅昀州的谣言也不少,傅昀州也从未在意过。

她以为这次也一样,只是未想傅昀州为了不影响和宛瑶的婚事,第一次提了出来……

掩于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奚容竭力稳住情绪,哑声回:“对不起,是我……咳咳咳!”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连话也说不出来。

傅昀州眉心一拧:“公主病了,更不要操心这些琐事。”

“只是偶感风寒,先生放心。”奚容将袖口往下拉了拉,掩去掌心的一片红。

可对上面前一言不发的傅昀州,她眼神黯淡了下去:“先生好生休息,我……我先走了。”

话毕,奚容一路跑出太傅府。

拐进一个小巷,再次咳了起来。

血不断落在莹白的雪地上,刺的她眼生疼。

奚容忙用雪将那点点殷红埋没,确认不露半点痕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待缓过气,她才走出巷子,望着几丈外的太傅府,口中还氤氲着血腥气。

突至的眼泪朦胧了视线,奚容抬手狠狠擦着,却无济于事。

她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斥责着:“哭什么,先生得偿所愿,你该高兴,也该知足了!”

然而却依旧无法挡住汹涌的泪水。

宫门口。

陵游见奚容这几日气色都不怎么好,便打算去接她。

“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日子过得还不如我们这些奴才,还不知礼义廉耻,傅太傅是七公主的驸马,她却动不动就往太傅府去,还说什么操持婚事。切,当谁瞧不出她的小心思!”

一句满是嘲讽的话让陵游的脚步一顿。

“谁说不是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又是几声附和的讽笑,一朝公主竟沦为宫人们嘴中的笑谈。

陵游眼眶赤红,垂在身侧的手紧攥着。

不知站了多久,寒风将他的意识吹醒,他才僵硬着身子离开。

他怎忍心看着他呵护的妹妹任人践踏,但凭他现在的身份什么也做不了。

陵游深吸了口气,将眼泪逼回。

只要立下战功,为奚容求得诰封,这样就没有人再非议她了!

天色渐黑,奚容回到冷宫时,不见日日等她的陵游,桌上只留下了一封信……



信上写着:哥哥出征了,勿念。

奚容心中五味杂陈。

她想,哥哥一定不知道,此刻她倒希望他离开。

因为这样,她就不用在即将身死时,为如何支开哥哥而苦恼……

奚容指尖轻轻摩挲着陵游的字迹,叹声低喃:“没有我,希望你活的更好……”

转眼又过半月。

欣贵妃宫里人照例将傅昀州和七公主的婚服拿过来,给奚容过目。

奚容看着放下来的衣物,眼神暗了暗。

自那日傅昀州和她说避嫌一事后,她再未去过他府上,可今日,她还想去一次!

太傅府。

傅昀州见许久未来的奚容突然出现,不觉一愣。

可看到她脸色发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眉头立刻紧蹙起来。

“先生放心,我只是来送婚服。”奚容苦笑着,伸手将桌上的箱子打开,“这是贵妃娘娘让司衣局为你特意缝制的,你试一下。”

傅昀州看了眼鲜红的喜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奚容那苍白如雪的手上。

“先生?”奚容唤了一声。

傅昀州回神,忽略掉心底那奇异的情绪:“若只是此事,公主大可让宫人送来。”

奚容闻言,心脏刺痛难忍,他这是……想赶她走吗?

她以为多日不来,谣言不再,他不会再像之前那般不待见她。

可现在看来,是她多想了……

奚容将婚服呈到傅昀州面前,解释道:“七姐那里也是我亲自去的,先生试下吧,毕竟是婚服。”

傅昀州看着她,伸手接过婚服,转身去了后室。

不过一会儿,他便走了出来。

奚容眸光一震,愣愣地看着一身婚服的傅昀州。

真的好看,这红色极其衬他。

奚容像是魔怔了一般走上前,不住地伸出手,却在将要触碰上的前一刻回了神。

傅昀州明明近在咫尺,可不知何时起成了她遥不可及的人。

奚容忙后退两步,扯出一丝笑:“很适合先生,七姐试衣时也是这般好看。”

傅昀州依旧不语,目光如同定在了奚容身上一般。

此时的奚容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先生,尺寸可还合适?若合适,那就定下这件了?”奚容轻声问着。

傅昀州深沉地看了她一眼:“有劳公主。”

奚容笑道:“如此,奚容便去贵妃娘娘那儿回话了。”

话毕,她不带一丝留恋转身离去。

望着奚容离去的背影,傅昀州只觉心口再次牵起异常的情绪,连他自己都捉摸不透。

皇宫。

回欣贵妃的话后,奚容便回了冷宫。

在床榻呆坐一个多时辰,她手握着陵游送给她的胭脂,喃喃出声。

“哥哥,你可知先生穿大红色好看极了,比七姐还要好看。虽然我不能主办他的婚事,但能见到他身着婚服我已经很高兴了。”

奚容一边说着,眼眶渐渐聚起了泪水:“希望我这条命能挺到他们大婚落幕,那之后也再无憾……”

“公主!出事了!”

忽然,阿兰满脸惊慌地跑了进来。

被她一吓,奚容手中的胭脂倏然掉落在地,碎成了两半。

奚容浑然不觉,站起身看着阿兰:“你说什么?”

“六皇子……”后面的话,阿兰怎么也说不出。

奚容看着她的样子,好像明白了什么,瞬间瘫坐在地。



京城冬月,雪落满城。


太医院的角落中,奚容只着一件单薄襦衫,立在寒风中的身子摇摇欲坠。


她看着从老太医手中接过的药丸,唇齿相颤:“吃了它,往后三个月我当真便会像患了肺痨一般死去?”


老太医迟疑了一下才回:“是,公主当真想好了?”


他视线落在奚容脖颈和手腕上,还未消下的红肿不知何时又多了些淤青。


老太医眼底划过一丝心疼,但也只能悲悯地叹息一声。


奚容似是觉察到他的目光,她后退了两步侧过身:“那些棍棒落下来的疼比死痛苦的多,这药于我是解脱。”


说着,她将药丸一口吞下,利落转身而去。


老太医望着奚容离去的方向,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太学院门外。


奚容站在角落中,两颊冻的通红,嘴唇却渐渐泛了白。


她望着门檐上的牌匾,稍显憔悴的脸漾起一抹浅笑。


还有三个月,足够她陪着他。


午时过半,太学院的门终于开了。


年幼的皇弟们还有宗师子弟尽数离去后,奚容才瞧见与友人相携而出的傅昀州。


她黯淡的双眸霎时燃起了一束光,胜过日下的莹莹白雪。


奚容忙裹紧衣领,将身上的伤痕遮住后,迎了上去,笑唤:“先生,我在这儿!”


傅昀州闻声,眉头一蹙。


再看奚容褴褛的衣衫,斥声道:“公主这般穿戴,实在有失皇家颜面!”


奚容的笑顿时僵在脸上,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是补丁的衣服,又看了看傅昀州洁白的袄氅,强扯着嘴角:“我不受宠,除了先生,谁当我是公主。”


说罢,突将怀里一直捂着的滚烫红薯献宝似的递到傅昀州面前:“这是上次先生未吃到的烤红薯,就是京城东角那家,先生快尝尝。”


那家店子客如流水,价也高出一大截,奚容替冷宫宫女守了十多日的夜才得以换来买一个红薯的钱。


然而傅昀州只是扫了一眼,她讨好的笑更是刺的他烦躁:“傅昀州受不起。”


话落,他转身便上了马车。


车轮滚动,奚容忙追上去,一边小跑着一边掀开车帘:“先生,你当真不尝尝?我等了很久才买到的。”


也不管傅昀州接不接,直接将红薯塞进他手里,却将他的衣袖蹭出一片黑灰。


奚容有些懊恼,想着下次一定要记得让店家包的紧实些。


“公主以后莫要再做此等自降身份的事,回宫吧。”傅昀州的声音清冷。


奚容神色一变,脑海中不断闪过她被棍棒痛打的画面,脸上的笑渐渐褪去。


要回去吗?回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我知道了,先生也早些休息,我改日……”


奚容话还未说完,傅昀州的马车已经到了几丈外,只留下雪中两道深深的车辙。


她怔怔地看着马车,想像往常那样朝它笑笑。


突然,红薯像腌臜一样被人从车窗中扔了出来,砸落在雪中碎成了一滩泥。


奚容愣了片刻,顺着车辙走了过去。


她蹲下身,冰凉的指尖戳着只剩一丝余温的“泥”,眼眶渐渐泛了红。


风雪又至,奚容回了宫。


过路的宫女无一人向她行礼,自顾自地谈论着关于宫中之事。


奚容无心理会,却在听见“陆太傅”三字后,腿仿佛就被冰固住了一般,再也挪不开。


“皇上刚下了赐婚圣旨,七公主与太学院太傅傅昀州不日完婚!”


奚容想上前追问,宫女却像是躲瘟神般一哄而散,无人多看她一眼。


红墙绿瓦,白雪枯枝。


奚容孤零零地站在雪地里,心因她们的举动泛起阵阵酸涩。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们总这么对自己?只因自己是冷宫妃子的女儿吗?


奚容落寞地走到华清宫,这里是抚养她的欣贵妃的宫院。


未等她请安,欣贵妃见她狼狈模样,劈头盖脸斥骂道:“你这副模样是要给谁看?是想让人瞧见说本宫苛待了你吗?”


痛骂过后,奚容又被罚跪在院中的青石路上。


雪地寒凉,况青石本就是纳凉之物,单薄的衣衫挡不住严寒,凉意似是穿透了骨缝儿钉在她身体的每一处。


奚容不知跪了多久,直到听见太监传信儿说皇上要来,欣贵妃嫌她碍眼,让她滚了。


她垂眸掩去心涩,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回冷宫。


她虽养在欣贵妃膝下,但冷宫的一隅,才是她安歇之所。


深夜,风雪未停。


奚容浑身滚烫,伺候她的宫女阿兰见她脸色不对,忙去请老太医。


然而半个时辰都不到,阿兰就独自回来了。


“太医说‘公主所用之药可解热毒’,公主,他这是什么意思啊?”阿兰看着奚容眼底满是担心。


奚容眼神一暗,知晓老太医是何意。


她先前服下的药本就是毒,以毒攻毒,很快会痊愈,只不过会受些苦罢了。


“没事,你下去歇息吧。”


奚容打发走了阿兰,独自一人躺在冰凉的榻上。


冰天雪地,她身下只垫着一块不过半指厚的破烂夏席,没有一丝暖意。


奚容迷蒙地半眯着眼,全身都好似被冻得麻木,仅存些许丝丝缕缕的痒痛,可偏生脑袋像是埋进沸水中,烫的她昏涨。


恍惚中,她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她与傅昀州相遇那天。


那日,傅昀州随陆父入宫,碰上了七岁且正与宫女争食的她。


在被宫女们围打下,傅昀州像是神仙一样出现救了她,给了她糕点,还让教她识字念书。


他就像一抹温暖的光,照进了她阴冷黑暗的心底,那一抹温暖,她记了十年。


可现在,那温暖要离开了。


积在眼眶中的泪终究是承受不住,堪堪落下。


奚容以为自己还能陪傅昀州三个月,却不想先离开的,竟是他。


不过半月,傅昀州和七公主的事传遍了整个皇宫。


奚容想到自己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顿生了个想放肆一回的念头。


她要去找傅昀州。


思及之前他说的话,奚容从柜中翻出不知放了多少年也不知道是谁的一件旧袄套在身上。


一路逆风,雪落满头。


到了太学院,奚容才知道傅昀州今日休沐。


她只好又去了太傅府。


之前奚容来过太傅府几次,府门小厮知道她的身份,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拦。


奚容轻车熟路地闯进书房,满身狼狈地望着正在看书的傅昀州:“先生,你要成婚了?”


傅昀州皱着眉,目光似寒风将她扫了一遍。


破袄长到脚踝,不知为何短了一截的袖口,原本苍白的脸此刻红的发紫……


他的打量让奚容有些无措,这是她唯一一件能让他满意的衣服了。


奚容忙转移他的注意力,追问:“先生真的喜欢七姐吗?”


她看着傅昀州,心情复杂至极。


她既希望他说是,这样她还能在死前看到他迎娶心仪之人。


就像旁人说的,七姐是枝头凤,只有她才配得上傅昀州。


可又希望他否认,满足她心底里那一点点的奢望,奢望他会喜欢自己……


“臣的私事与公主无关,请公主回宫。”


然而傅昀州冷冷说完,就叫人将奚容强带出了府外。


太傅府外。


奚容呆呆地站在雪中,耳畔还回荡着傅昀州带刺的话。


她母妃早死,除了哥哥,这世上她在乎的只有他。



可他却说他的私事与她无关。


冷风似刀灌进喉咙,又化作铁爪狠狠锢住了心肺。


奚容不停地咳嗽着,消瘦的身子缓缓蹲下,殷红的血从她的指缝间流出,落在了她脚边白雪里……


一夜风雪。


刚入卯时,傅昀州出府准备上朝。


然就见奚容娇小的身影还立在门外。


奚容在府外站了一夜,此刻见他出来,脚都没了知觉。


她想上前,却一下扑倒在了雪地中。


傅昀州眼底划过一丝诧异,而后蹙眉将她扶起。


奚容爬起来,笑了笑:“先生,你还是关心我的。”


傅昀州冷淡抽回手:“臣子本分。”


这样疏离的态度让奚容的笑僵在了嘴角,心中才升起的热意又凉了下去。


不知何时起,傅昀州也渐渐变得和其他人一样。


奚容心底止不住的抽痛,可是又觉得本该如此。


她抬眸,忍不住又问:“先生,你是真心要娶七姐吗?”


傅昀州见她得不到答案就不罢休的模样,眼神骤冷:“赐婚,是我亲求。”


奚容眼眸一怔,愣在原地。


眼前的人转身上了马车。


奚容看着马车远去,声音轻不可闻:“也好,你得偿所愿,也好……”


马车越来越远,她心底的苦闷感却越来越深。


奚容浑浑噩噩地走着,不知如何回的宫,也不知如何走到她母妃的坟前。


雪地中一个隆起的小土包,便是她母妃云嫔的墓。


旁边,是一个新挖的土坑,那是她为自己所准备。


她们这些不受宠之人,在这宫中卑微到连死都没有人管,甚至于埋在冷宫中的荒地里,也不会有人去关心合不合规矩。


“咚”的一声,奚容跪了下来。


“母妃,不久后,女儿便能去陪您了。”奚容哽咽着说着,朝着坟磕了一个头。


“这些年女儿能活,多亏哥哥护着。他为了我,弃文从武,甘愿成为五皇兄的影子,我啊,真是个累赘……”


奚容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却引的喉间发痒,又咳了两声。


“母妃,女儿有一心仪之人,那人极好,好到女儿不知如何形容。只是他很快就要和七姐成婚了。”


奚容声音渐渐低哑,透着无尽的落寞:“我总在想,若您还在,若我像七姐那样受父皇宠爱,哥哥是不是可以把酒临风,吟诗作对,我会不会也能成为傅昀州的妻子?”


她说着,眼泪簌簌掉落。


可惜她不能,也配不上。


她现在只有哥哥和这条命,而这条命也不过两月余而已了。


冬风凛凛,许久,奚容才起身:“母妃,等他和七姐成婚,哥哥战场归来替自己正名,女儿也能放心的去寻你。”


只是不知,她能不能撑到那时……


两日后。


阿兰兴冲冲地跑进房,对正在发呆的奚容叫着:“公主,六皇子回来了!”



无神的眼神瞬时有了神采,奚容心中一喜,忙跑去了六皇子陵游所住的院里。


陵游所住院子是冷宫中最小的,而他的屋子也是院子里最破烂的一间。


奚容站在门口,见陵游那高大的身影挤在破败窄小的房中收拾着,鼻尖微涩。


哥哥为她付出良多,但很快,他就能自由了!


奚容正要过去,一股血腥味突然钻入鼻内,她心一颤,再细看,陵游背上满是血痕。


驼色夹袄几乎成了破布,点点沾血的棉絮裸露在外。


奚容眼眶通红,又气的全身发颤。


这是刑罚司的鞭刑,可哥哥并未犯错,反而是得胜归来!


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该这样的,若不是她……


陵游似是听见了奚容的声音,忙放下手中的薄被转身走到她面前。


背上的伤口痛的他脸色发白,然他还是扬起笑脸,从怀里掏出一被手帕包的严实的方物。


“瞧,这是哥给你买的胭脂,可喜欢?”


奚容愣在原地,目光怔怔地看着陵游苍白的笑,嗓子干涩,除了满心的哀戚,什么都说不出来。


奚容冲上前紧紧抱住陵游,哑声道:“谢谢哥哥!”


如果不是为了她,陵游也不会主动提出日后替欣贵妃儿子承受一切刑罚,甚至替他上战场杀敌,功劳归贵妃儿子,刑罚他一身全担!


她不想再做他的累赘了。


陵游却不知奚容心中所想,只当她见他回来太激动,便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忽想起回京就听到的消息,他试探问:“我听闻二月十八,傅昀州要迎娶宛瑶,你……怎么看?”


奚容身子一僵,缓缓退离,强撑笑道:“先生喜欢七姐,他们成婚,奚容很开心。”


陵游一眼便看出她在说谎,又气又心疼:“那你呢?你不想嫁给他?”


这一问让奚容沉默了一会儿,却还是硬弯着唇角:“不想!”


陵游叹息,微颤的手将她脸颊旁的碎发挽在耳后,沉声道:“你若想嫁给他,哥哥定会帮你。”


奚容强忍着泪,倔强的说着违心话:“他和七姐很般配,奚容是真的开心。”


不等陵游再劝,她就以帮他上药为由扯开了话题。


等告别陵游,奚容边走边算着傅昀州与宛瑶的婚期,转步朝太医院走去。


太医院。


奚容看着老太医,神色怅然:“若我停药,能否多活些时日,至少让我挺过二月十八。”


那天是傅昀州和宛瑶成婚之日。


老太医一听这日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


“从公主用下第一颗药之时,命尽之日便已定了。停药无济于事,只会让公主走的更痛苦。”


老太医的话让奚容眼眸一暗,只能无奈苦笑。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她注定要带着遗憾离开。


奚容转身正要离去,忽地想起什么,转头问道:“您觉得我哥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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