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沈墨啧了一声,耳边还有嘻嘻笑笑的推杯换盏声,他似乎强忍着耐下心来,“小越,你是不是又疑神疑鬼了?
我只是来参加同学会,我和知意真的没什么,你别再闹了,我回去跟你说。”
我还听到电话那端的人好奇地问他电话是谁打来的,他只说“一个亲戚。”
就把电话挂断了。
哈。
恋爱两年结婚三年,到头来,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亲戚。
我想笑,眼泪却先一步掉了下来。
有沈知墨出席的场所,沈墨会待到很晚才回来,好像这个昔日让他安宁温暖的大后方成了他不可言说的洪水猛兽。
小宝最开始刚学会说话的时候,还会磕磕巴巴地窝在我怀里,期待地看着我,问我,“妈妈,爸爸去哪儿了?”
等的次数多了,他也就不再问这个我也无法回答的问题,也不敢再期待他本该拥有的父爱,只是熟练地上来亲亲我的脸,乖巧地抱着他的小枕头去睡觉了。
我一个人在客厅听着时钟的声音枯坐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就算不是为了我,也不能再让小宝这么可怜了。
既然决定要分开,以往为沈墨留的客厅灯和那一碗凉了又热的小米粥当然也取消了。
我从前只以为他为了我们这个小家奔波辛苦,忙着和客户领导应酬,天天喝酒,怕他年纪轻轻搞垮了身子骨,就是为了确保他一回来能喝到一碗温热的粥暖暖胃,让他知道这座城市的万千灯火里,始终有一盏为他而留。
可惜,人心不是佳肴美酒,再怎么努力温热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吱嘎。”
沈墨踉踉跄跄的步伐打断了我的思绪,他被酒精模糊了视线,只能勉力分辨出我的方向,看了看空荡荡的桌面上不再有熟悉的小米粥,取而代之一张薄薄的离婚协议书,他皱紧了眉头,看清字样后,很快就把那纸协议揉成一团糊乱丢到了我脚边。
“关越,我自认为对你已经够有耐心了,但你不要一再来挑战我的底线,也不要总是拿离婚说事,我和沈知意清清白白,她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污蔑的对象,你也用不着玩这种小伎俩,你听清楚了没有?
再有下次,我们就真的离婚。”
他那义正严辞的语气,俨然我是什么无理取闹的疯女人,但明但明明他也心知肚明,才会一再同我辩驳他和沈知意那摇摇欲坠的友情。
“爸爸!”
因为沈墨的“加班”,小宝已经两个月没见到他的大忙人父亲了,又正是最孺慕父母的年纪,到底还是忍不住,拖着他最喜欢的小毛毯哒哒哒地朝沈墨的方向跑去,又被他浓烈的酒气吓退了一步,只是眼睛亮闪闪地看他,张着臂膀,期待一个暖烘烘的拥抱。
“你实在是用不着拿小孩子来博我眼球。”
沈墨的眼神只在小宝身上停顿了一瞬,似乎是要把今天晚上所有的不顺全发泄在我身上,他冷笑一声,“都是做父母的人了,还天天纠结什么爱不爱的有意思吗?
再说了,小孩子觉多,你一个当妈的不让他早点去睡觉,现在还在熬夜,你这个妈怎么当的?”
小宝呆住了,尴尬地收回手,眼睛在我们之间打量了一圈,片刻,水盈盈地滴下泪来,他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别的同学都有疼爱他们的爸爸,可以让他们骑大马举高高,而他实在是太羡慕了,小心翼翼地试探,偏偏自己的爸爸连一个拥抱也吝啬。
我看着小宝无所适从的表情,心里一酸,连忙把他搂在怀里柔声安慰。
“妈妈,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不是的,宝宝,他今天是工作太辛苦了太累了——”我那单薄的借口连小宝的泪光都无法蒙蔽过去,心里再一次感到痛彻心扉。
是啊,沈墨,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放任你我的孩子生下来?
其实被沈墨一个人丢下去生产那天,我就想放弃维系这段婚姻的,是他说,孩子还小,需要一个稳定的家庭结构,他一时糊涂,和沈知意都是过去式了,以后一定会把重心全转移到我们这个小家,让我千万再给他一个机会。
他说得那样恳切,甚至不嫌弃刚出手术室的我刀口未愈,跟着护工学怎么照顾产妇,帮我去单位请了产假,又亲力亲为帮我擦恶露换刀纸扶我上厕所,就连小宝好几次半夜饿醒要喝夜奶,也是他先我一步从床上坐起来,叮嘱我睡个好觉,自己去煮开水放凉了泡奶粉。
他学的那么认真,照顾得那么尽心尽力,甚至于小宝开口的第一句话,先是磕磕绊绊的爸爸,才是妈妈。”
小越,我知道我之前确实对你不够重视,但是谁的婚姻不经历一些风雨考验呢?
我一定会和你一起好好经营我们的小家。”
那个时候的沈墨因为照顾孩子和工作两头跑瘦了好几斤,却用自己升职的第一个月工资给我买了一对金镯子,他双膝跪地,虔诚热切地看着我,“我们重新开始吧,老婆,我会对你们好的。”
我们的小家,多么动听的承诺。
我看着眼里全是我的沈墨,想到刚谈恋爱时他因为沈知意出国留学被断崖式分手而颓败的沈墨,在我的陪伴鼓励下,眼里一点点被我占据,在这座城市留下越来越多只属于我们的回忆,人生能有几个五年呢?
就算重新再找,谁又能保证下一个人,不是另一个沈墨呢?
于是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