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这边,姜映画在冷静下来之后,也就逐渐接受了如今这个‘惊悚’的现实,不过好在她身边这个小丫鬟春夏是个实心眼儿的,姜映画三两句话就把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套的差不多了。
姜映画一遍咀嚼着嘴里的饭食,一遍思索着自己所处的环境。就但从这吃穿用度上,就足可以看出‘薛采’这个身份在这个府中基本上是毫无地位的,甚至可以说就是主子身边那些个得脸的下人,过的也要比薛采滋润多了。
姜映画也是替薛采感到悲哀,堂堂的丞相府嫡出的大小姐,竟沦落到这般田地,但看这桌上的饭食,清汤寡水的,别说荤腥了,就是油星都欠奉。怪不得一开始姜映画能被铜镜里看见的‘自己’的模样吓一跳呢,这天天吃的像兔子一般,能面色红润有光泽那可就是奇了怪了。
姜映画愤愤不平的咬断一根蒿子杆,心里怕算着,既然老天爷开眼,给了自己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好机会,那自己必定得要有所作为才对得起自己啊!
想到这里,姜映画苍白干瘦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个阴狠诡异的笑容。
重阳宫中,此刻更是一片素白,廊下传来低声抽噎的声音。重阳宫中以前服侍姜皇后的宫人们都整齐的跪在正殿两侧,一副悲痛欲绝,仿佛死去的人是他们的至亲一般,倒是很有一副办白事的样子,只是这眼泪究竟是否出自于正心就不得而知了。
在一片沉闷压抑中,远远的就见一个身姿纤长挺拔,周身萦绕着一种不可亵玩的清高姿态的男子,在几个宫人的簇拥下往重阳宫这边来。
重阳宫门口的小太监悄悄瞥一眼这个宫中人人敬而远之的‘人物’,没敢吱声,心里却是默默念叨:果然摄政王就是不同凡响,明明姜皇后就是死在他的手中,人家还能面不改色的前来吊唁,丝毫不见愧疚难安的样子,果真成大事者就是不一样。
而此时此刻,陆禹心中是否真的如旁人揣测的一般凛然正气,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光是眼前这大片白色的经幡就足够刺的他眼睛一阵阵疼痛,这疼痛不知不觉的蔓延到心口,像是又一把钝刀子正在一点一点点剜着他心头之肉,绵延不尽的痛苦看不见尽头。
陆禹不明白,明明自己最是厌恶那个没有一点规矩体统的姜氏女了,以前她活着的时候,不是和自己处处做对,就是不顾身份的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每次见到她,自己太阳穴就忍不住突突的跳。
现如今那个女人再也不回会做非为了,再也没法在后宫中为非作歹了,为何自己没有感觉到轻松愉悦,反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从身体中挖走了,感觉周身都空落落的。
强行抑制住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陆禹规规矩矩的迈步上前,在灵前上香行礼。只是却不敢去看那停在大殿中间的棺椁,似乎一触及到那棺椁,脑海中就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个桥笑嫣然的面庞。
他不是没杀过人,能坐在现如今的位置上,没点杀伐决断的手段是不行的,朝堂之上更是不知踩着多少人的血肉才走到这一步。陆禹扪心自问,自己从未对哪个死去的人会有这样的陌生的感觉。
当他还沉浸在思虑中的时候,重阳宫门口响起一阵骚乱声。陆禹微皱起眉头转身看去,还未来得及看清,只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直冲着他的面门而来。
在场的人还没来得及有所反映,更来不及做什么反应,就见一人握着匕首用力的往陆禹胸膛刺去,那架势,显然就是要摄政王的命啊!
陆禹也不是吃素的,他可不是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言官文臣,从小陆家对自家子孙的培养也不是只拘泥于书本之中。陆禹可以说有一半的功夫都是在军营中摸爬滚打的训练出来的。大齐谁人不知堂堂摄政王一身好武艺可不是花拳绣腿,否则何以在军中树立起那样的威信呢。
于是这千钧一发之际,除了一开始片刻间的失神,陆禹立马本能的做出反应,一个侧身就利索的避开了来人的匕首。
那人显然是不甘心的,又转身朝陆禹扑过去,只是哪里是陆禹的对手,被其单手牵制住握着匕首的胳膊,反剪着一扭,手就像是不听使唤一般的失去了握匕首的力气,随着‘当啷’一声匕首落地,众人才从这场惊险中回过神来,一旁的太监连忙上前把行刺之人拉到一旁。
重阳宫中本是严肃无比的丧事,谁也不曾想到会出现如此的一场意外。
“陆禹!你这个王八蛋!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害了她的性命!我就是拼死也要替她报仇!”行刺之人非但没有被擒之后的收敛,反而无比嚣张的叫嚣着,几个太监似乎都要按不住他了。
其实几个太监也是哭着一张脸,根本不敢下重手,这位小爷也不是一般身份的人啊,他们就是赔上十条性命也是招惹不起的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齐长公主膝下唯一的嫡子箫逸焓。
这位可是这皇宫之中人尽皆知的‘小霸王’,有大长公主在背后撑腰,就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这位箫世子还是个混不吝的性子,不爱诗词歌赋文治武功的,只一心喜爱商贾之道,且他一手创立的麒麟阁更是连达官贵人都未必有银子光顾的珍宝首饰铺子。
只是虽说箫逸焓本事不小,可是在宗室贵族们眼中,商贾之术到底是散发着铜臭味的不上台面的东西,也就是看在大长公主的面子上,不敢对箫逸焓明着诋毁什么,但也都是看不起他,更不屑于和他来往的。
要说这京城之中也就是一人对箫逸焓另眼相看,且两人还异常的投脾气,那就是已经‘死了’的姜氏皇后姜映画了。
在此之前,姜映画和箫逸焓简直就是皇宫中的两大‘魔星’,这两位但凡是凑到一起,准出不了什么好事儿。
以往从来都是穿金戴银,一副风流公子模样的箫逸焓,如今却是衣衫凌乱发髻松散,面色憔悴双目赤红,哪里还有半分玩世不恭的影子。
那满是恨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陆禹,真是恨不能生吞了他一般。
也不怨箫逸焓如此模样,要说这世上还有谁是箫逸焓真正放在心上、刻进骨子里的人,那也就是姜映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