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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位让贤:朱允熥朱允炆番外笔趣阁

朱允熥 著

女频言情连载

朱允炆更是喜出望外,起来再深深一拜。“我得先生,犹如刘玄德得诸葛孔明,从此雨过云开,前路皆可高枕无忧。”“就按先生说的办!”……吴王府。天色已黑。朱允熥正苦苦思索着。方孝孺虽然转手送给了朱允炆,但他的老师人选,却还没有着落。这个人很关键,不能等闲视之。不仅如此,如今朱允熥领旨办报刊,可是,他还缺少一个主编呢。朱允熥自家人知自家事,以他那点可怜的才学,抄抄诗尚还可以,要当报刊的主编,还差太远。偏偏他在文官中没有啥人脉,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主编可不仅仅是要才学高,写文章信手拈来。更重要的,要政治头脑好,政治嗅觉敏锐,懂得因势利导的引导舆论,还能巧妙无比的避开老朱的避讳。明初的“文字狱”非常严重。老朱是泥腿子出身,一方面,他坐江...

主角:朱允熥朱允炆   更新:2024-11-26 09: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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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朱允熥朱允炆的女频言情小说《退位让贤:朱允熥朱允炆番外笔趣阁》,由网络作家“朱允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朱允炆更是喜出望外,起来再深深一拜。“我得先生,犹如刘玄德得诸葛孔明,从此雨过云开,前路皆可高枕无忧。”“就按先生说的办!”……吴王府。天色已黑。朱允熥正苦苦思索着。方孝孺虽然转手送给了朱允炆,但他的老师人选,却还没有着落。这个人很关键,不能等闲视之。不仅如此,如今朱允熥领旨办报刊,可是,他还缺少一个主编呢。朱允熥自家人知自家事,以他那点可怜的才学,抄抄诗尚还可以,要当报刊的主编,还差太远。偏偏他在文官中没有啥人脉,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主编可不仅仅是要才学高,写文章信手拈来。更重要的,要政治头脑好,政治嗅觉敏锐,懂得因势利导的引导舆论,还能巧妙无比的避开老朱的避讳。明初的“文字狱”非常严重。老朱是泥腿子出身,一方面,他坐江...

《退位让贤:朱允熥朱允炆番外笔趣阁》精彩片段


朱允炆更是喜出望外,起来再深深一拜。

“我得先生,犹如刘玄德得诸葛孔明,从此雨过云开,前路皆可高枕无忧。”

“就按先生说的办!”

……

吴王府。

天色已黑。

朱允熥正苦苦思索着。

方孝孺虽然转手送给了朱允炆,但他的老师人选,却还没有着落。

这个人很关键,不能等闲视之。

不仅如此,如今朱允熥领旨办报刊,可是,他还缺少一个主编呢。

朱允熥自家人知自家事,以他那点可怜的才学,抄抄诗尚还可以,要当报刊的主编,还差太远。

偏偏他在文官中没有啥人脉,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主编可不仅仅是要才学高,写文章信手拈来。

更重要的,要政治头脑好,政治嗅觉敏锐,懂得因势利导的引导舆论,还能巧妙无比的避开老朱的避讳。

明初的“文字狱”非常严重。

老朱是泥腿子出身,一方面,他坐江山之后,开始重用读书人治理天下。

对于有才学的读书人,老朱十分敬重。

另一方面,老朱又对这些人不放心,非常固执且敏感。

总是认为读书人看不起自己这个泥腿子。

他又觉得读书人善于指桑骂槐。

因而疑心很重,喜欢抠字眼,大兴“文字狱”。

为此而被杀的人,不在少数。

朱允熥办的报刊,要负责宣扬老朱生平的种种事迹,歌赞他的丰功伟业。

稍有不甚,歌颂就会变成有心人眼中的“攻击和侮辱”。

若再从中挑拔一二,只怕老朱便又要举起屠刀了。

朱允熥对此十分清楚,这不是一份容易做的工作。

以老朱对亲情的看重和顾及,他身为皇孙,自然无事。

但报刊工作的其他人,就难说了。

弄不好就身首异处,全家跟着一起完蛋。

朱允熥可不想让好事变成坏事。

没讨到老朱的欢心,反而惹他不快。

这就需要一个能力很强,政治嗅觉还极其敏锐的主编。

那该是谁呢?

朱允熥脑海内掠过一个个人选。

突然。

他的眼前一亮。

旋即,朱允熥唤来了一名亲信小太监。

“你去一趟开国公府上,代本王去看望一下开国公。”

“问问他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说到底,常升终究是他的舅舅,挨了板子,他派人前去探望,也属理所应当。

“还有,本王想拜托舅舅帮忙办一件事。”

“让他派人去江西吉安泰和,寻一个叫杨士奇的人。”

“此人自幼丧父,随母亲一起生活,此前可能曾经参加过乡试,却不幸落第。”

“若是找到了此人,便立即将其带来金陵。”

“切记,此事至关重要,让舅舅务必重视。”

这名小太监是自幼随原身一起长大的人,十分可靠。

领了命,当即便去了。

杨士奇,是朱允熥目前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人选。

那可是历史上历经五朝,曾任内阁辅臣四十余年的人。

以他的政治敏锐度和学识水平,当一个报刊主编,绝对是绰绰有余。


“回皇爷爷的话,孙儿并不想。”

朱允熥身形站稳,不卑不亢。

“九五至尊,掌天下之权,亦担负万里江山之担。”

“大明江山社稷,亿万百姓苍生,系于一身。”

“责任之重,天下第一。”

“夙兴夜寐,批阅奏折,劳累不堪。”

“相比之下,做一个逍遥王爷,有朝廷的俸禄养着。”

“不用担负治理天下的重任,可以每日歌舞作乐,丝竹助兴。”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谁又不想过得轻松快乐呢?”

“做天子,远不及做王爷快乐,是以孙儿并不想!”

朝堂上众臣面面相觑。

明明是你自己在讨要太孙之位,储君之位,怎么一转眼又说自己不想当皇帝了呢?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向咱讨要储君之位?”

“你可知人臣之礼,子孙之道?”

“从小咱就教导你们要谦卑礼让,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你今日这般行事,岂非不忠不孝?”

朱元璋怒问。

语气越发严肃,寒意逼人。

众大臣皆是心中一凛。

陛下这是震怒了啊!

也对。

朱允熥今日的言语行为,实在太过大胆放肆。

翻遍史书,也找不出如此离谱的行径。

若陛下还不生气,才真是咄咄怪事了。

旁边。

一直低着头,看着地板的朱允炆,脸上也掠过一抹外人无法察觉的喜色。

朱元璋的喜好,他心中十分清楚。

才在父亲朱标去世之后,装做悲痛莫名的样子,以此来搏朱元璋的欢心。

这一策略十分有效。

朱元璋已经与几位重臣私下暗示,要立他为皇太孙。

只等今日朝会正式公布。

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与世无争,甚至碌碌无为的三弟,竟然公然站出来,与自己争夺储君之位。

这大大出乎朱允炆的意料之外。

不过,在他看来,对方如此行事,纯粹是取死之道。

你当九五至尊之位是哄小孩子的糖果吗?

你向皇爷爷讨要,他就给你?

开什么玩笑呢?

朱允炆立即以退为进,做出不争不抢的样子,主动提出愿意相让。

果然让皇爷爷越发高兴。

如今,皇爷爷已勃然大怒。

朱允熥只怕是要遭殃了。

朱允熥却是一点都不害怕,淡淡开口:

“皇爷爷当年起兵造反,是为何故?”

他不等老朱回答,便接着说道:“非是皇爷爷天生反骨,而是因为活不下去了。”

“不仅皇爷爷一个人活不下去了,还有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也都活不下去了!”

“皇爷爷起兵造反,非为一己之私,实为天下人之生计。”

“大元无道,天命讨伐。”

“天下群雄并起,皇爷爷起兵讨之,此顺天应命之为。”

“孙儿今日向皇爷爷讨要储君之位,亦是如此。”

“若是为一己之私,孙儿不该讨要。”

“但江山社稷,牵涉天下万民,亿万苍生。”

“忠者,当守护大明江山社稷,守护天下百姓苍生。”

“孝者,当继承皇爷爷之志,让咱老朱家的江山能够千秋万代。”

“若孙儿只顾自己的谦卑礼让的名声,却置江山社稷的安危于不顾,置亿万黎民百姓的生命于不顾,才是真正的不忠不孝!”

朱允熥说得荡气回肠,掷地有声。

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方接着道:

“如今天下初定,人心尚且不稳。”

“若大哥还在,他聪明盖世,天纵英才,自当能肩负起社稷之重。”

“我也乐得做一个逍遥王爷,快活过一世。”

“然二哥虽有仁义之名,才华实不足以担重任。”

“皇爷爷今日若立二哥为储君,他日二哥继位,不出数年,天下必乱,社稷必崩。”

“当此之时,孙儿只能置个人生死荣辱于不顾,劝皇爷爷莫要如此行事。”

“我今日毛遂自荐,愿担起治理天下的重任!”

“我知道这般行事,实为儒家礼法所不容。”

“但为了大明江山,为了天下百姓,区区个人荣辱,不懂谦卑礼让的骂名,又算得了什么?”

“唯愿皇爷爷以大明江山为重,以天下社稷为重,以亿万黎民百姓为重,莫要立二哥为皇太孙。”

“若皇爷爷定要执意行事,他日大明江山必定不稳。”

朱允熥深深一拜,高声喊道:

“皇爷爷,若你一定要立我二哥为储君,还请今日就将孙儿赐死吧。”

“如此一来,孙儿也不会亲眼看着大明江山陷入战火之中。”

“与其他日被造反者杀死或囚禁一生,不如现在就死,免见他日社稷崩塌,生灵涂炭!”

轰!

一道惊雷劈下。

狂风肆虐,吹开了大殿的门。

站在老朱身旁伺候的太监,连忙呼喊着令人再次关上殿门。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天雷声滚滚。

乌云从四面八方压至。

刚才还明亮的天空瞬间就暗了下来。

又被一道又一道接踵而至闪电照亮。

明暗相交中,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以死相谏!

谁也想不到,堂堂的皇孙,竟然会以死相谏。

他真的活得不耐烦了吗?

“你为了阻止咱立炆儿为皇太孙,连命都不要了吗?”

朱元璋的声音没有刚才那么严厉,反而变得平静了许多。

但语气中蕴含的怒气似乎更重了。

一字一顿中,皆是怒气与杀意。

仿若一头雄狮,被彻底激怒。

不再啸吼,而是发出低低轻鸣,作势欲扑杀。

杀机随时爆发。

朱允熥的神色,仍是平淡无比。

“孙儿若还惜一己之命,今日便不会站出来。”

“狂妄无状,不顾君臣之礼,亦非人孙之道。”

“但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为了天下苍生,孙儿已经顾不上许多了。”

“若孙儿因惜一己之命,而不阻止今日皇爷爷行事,那便是咱朱家的罪人,更是大明的罪人,也是天下的罪人!”

轰!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

闪电照亮了大殿。

使得每个人的脸色,都凝重而苍白。

“哈哈哈!”

电闪雷鸣中,老朱怒极而仰头大笑。

“你是说,这大明江山,只有传给你,才能千秋万代吗?”

“其他人,都不行吗?”


声音悠悠落下,他又接着念起了诗句。

“昔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夜色沉沉,马车嗒嗒远去,渐渐消失在黑幕中。

……

送走朱棣,朱允熥的脸色,却是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今夜朱棣突然上门造访,委实出于他的意料之外。

他不想与这些人玩政治斗争,玩勾心斗角,可偏偏还躲不开。

做梦也想不到,朱棣会说出自己要投到他门下之类的话。

毕竟是他的四叔,是长辈。

换了一般人,面子绝对抹不开,话也难已出口。

但朱棣就是朱棣,他说那些话的时候,竟自然无比,完全和真情流露一般无二。

这就是枭雄,就是人杰,就是能在历史书上,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英雄人物!

身处其中,朱允熥才能更清楚的感受到这种人的厉害。

一个朱允炆已经让他疲于应付,眼下又多了一个朱棣。

朱棣将朱元璋要对付蓝玉的消息透露给了他,他又该怎么办呢?

朱允熥略一思索,很快便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死局。

蓝玉毕竟是他的舅姥爷,与常升等人一样,是他在朝廷内最大的助力。

打归打,骂归骂,朱允熥可没有想过,真要与他们反目成仇,更不可能去铲除他们!

那也不是自剪羽翼吗?

他的脑子要进多少水,才会傻到真的那般行事呢?

朱棣表面上说得情真意切,骨子里分明不怀好心。

可是,他又该怎么做呢?

将消息告诉蓝玉?

这无异于是对老朱的背叛,绝对不行!

可不告诉蓝玉,那蓝玉会怎么想?

其他勋贵武将又会怎么想?

他不知道也就罢了,明知而不说,岂不是让人心寒?

朱棣今晚将消息透露给他,自然也会有办法让别人知晓此事。

这是明棋,偏生他还无可耐何。

听朱棣的话,真帮着他一起铲除蓝玉不可能!

将消息告诉蓝玉也不行!

什么都不做,作壁上观,也不行!

“如此歹毒阴狠的招数,一定是姚广孝那个妖僧想出来的。”

朱允熥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

黑衣宰相在历史上名声赫赫,果然一出手就不凡!

“可惜我身边缺少得力的谋士,帮我出谋划策,要是能将姚广孝这种妖僧,收到我门下就好了。”

他旋即摇了摇头。

姚广孝既然已经跟了朱棣,自然不可能轻易改换门庭。

除非有朝一日,他登基称帝,那时候再征召姚广孝,倒是不难。

但至少现在,储位之争中,妖僧已注定了是他的敌人。

杨士奇能当四十年内阁辅臣,屹立五朝而不倒,肯定也是玩政治斗争和阴谋诡计的高手。

可他此刻还远在江西吉安,路途遥远,不知道何时才能到金陵。

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朱允熥在屋内踱着脚步,走来走去。

不知不觉间,夜色越来越深。

他睡到床上,翻来覆去,苦思对策。


朱允熥告辞离开。

前脚刚走,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便走进了小院,向老朱恭恭敬敬的递上来一卷画。

老朱接过来,展开一看,正是之前朱允炆和朱允熥两兄弟谈话的场面。

画卷旁边,还用小字清楚写着两人间的对话。

若是朱允熥能看到的话,一定会惊讶无比。

因为上面所记录的谈话内容,一个字都不差。

老朱细细看了一遍,脸上的神色平淡,没有任何变化。

“陛下,微臣就先告退了!”蒋瓛行礼道。

“你对于今日之事怎么看啊?”老朱忽然开口问道。

扑通!

蒋瓛双腿一软,重重跪了下去。

“陛下,微臣万死也不敢议论皇孙啊!还请陛下宽恕!”

他拼命磕头,身体都在颤颤发抖,似乎吓得不轻。

“行了,不用磕了。”

老朱一拂手道:“难得你有自知之明,咱家也不为难你。”

蒋瓛顿时喜欢望外,连忙再磕了一个头。

“谢陛下!”

“要是朝廷里的官员,都能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老朱道:“今天退朝之后,咱就收到了许多封弹劾熥儿的折子。”

“看这架势,恐怕后面还有更多吧。”

他的语气骤然严厉,恨恨道:“咱的孙儿,也是他们能随便弹劾的吗?”

“你去查查,这件事都是谁在带头鼓噪,有没有人在背后指使?”

“记着要暗中调查,不能打草惊蛇。”

蒋瓛忙道:“微臣遵旨。”

朱元璋又道:“还有,今晚带人随熥儿去查抄朴家,你……”

……

……

……

从皇宫出来,朱允熥坐在马车上,想着今日与老朱的谈话。

他现在算是卷入储位之争了。

而这种事情,再是凶险不过。

稍有不甚,就会身败名裂,甚至是人头落地。

即使老朱不对他下狠手,但是,别人呢?

而且,老朱表现出来的态度……

帝心如渊,还真是太难揣测。

今夜让他带锦衣卫去抄家,也不知是何用意。

抄个家而已,锦衣卫直接就能办了,又何须他这位皇孙亲自带队。

要说给他办差锻炼能力,抄家又能锻炼什么呢?

朱允熥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

夜幕降临,秋风瑟瑟。

今日刚下过暴雨,此际却早已雨去云散,月挂高枝。

数百名锦衣卫举着火把,整齐肃然而立。

身披飞鱼服,腰挂绣春刀,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杀气。

蒋瓛站在最前面,拱手道:“启禀三皇孙,锦衣卫已准备好了。”

朱允熥点了点头,道:“那就开始行动吧。”

大队人马当即出发。

此时的金陵城,入夜之后,按惯例会宵禁。

街道上没有其他行人。

几百名锦衣卫走在空荡荡的街巷里,响起踏踏踏的脚步声,显得极为萧杀。

朱允熥的心,也开始微微有些紧张,还有稍许的兴奋。

无论是前世还是原身的今生,他都没有执行过这样的任务。

在天黑之后,带人去抄家,却不知会不会遇到什么阻碍。

他心中胡思乱想着,一路前行,直到看见两扇紧闭的黑木大门,

大门上方,挂着一幅横匾,上面写着两个大字——朴宅!

蒋瓛下令道:“分出人马,包围这座宅子,不要让朴家的人逃了。”

得到命令的锦衣卫立即分出了一半人马,将朴府前后左右,皆团团围住。

随后,一名锦衣卫上前,拍打大门。

不会儿,“吱呀”一声,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探出一个约摸是年岁过半百的脑袋。

他似乎睡得刚醒,朦胧睁眼问道:“谁啊?怎么大晚上还敲门,不知道宵禁吗?”

呼啦!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名锦衣卫已猛然用力强行推开了大门。

“锦衣卫奉旨抄家,有反抗者,杀无赦!”

蒋瓛大喝一声,一干锦衣卫如潮水般涌入朴府。

不一会儿,朴家的人便被全部找了出来,拉到院子里。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还抱在怀里的婴儿,还有约摸三五岁,以及七八岁的孩童。

变故来得太突然,孩子们受了惊吓,不由得啼哭起来。

但很快就被家长捂住嘴巴,不让他们哭出声来。

朴家人丁不少,除了自己的族人,还有许多丫鬟仆役小厮。

足足上百人口,将院子里站得满满当当。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这些人的眼神内,尽是惊恐和不安。

“朴家与倭寇勾结,狼狈为奸,祸害百姓,为恶不计其数。”

“今奉陛下旨意,着即刻将朴家所有家产抄没入官。”

“朴家所有男女老少,全部下狱。”

蒋瓛话音刚落。

人群内,忽然有一名青衣汉子猛地暴起。

“哗!”

清脆的刺空声,划破了黑夜中的宁静。

火光照耀下,朱允熥的瞳孔内,便看到一道闪光,向着自己的胸前袭来。

“不好,是飞镖!”

他不由得大惊失色。

虽然看到了,可没有受过训练的身体,却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眼看就要被飞镖刺中。

就在这时。

旁边的蒋瓛动了。

只见他一个疾步向前,拦在了朱允熥的前面。

与此同时,绣春刀骤然出鞘,“叮当”一声,手起刀落,击开了飞镖。

反应之敏捷,出手之快速,让一旁的朱允熥看得目瞪口呆。

不愧是锦衣卫指挥使,手底下果然有几分真功夫。

蒋瓛的动作没有停顿。

他举着刀,往前直冲而出,正对着那名发出飞镖的青衣人。

速度快若闪电,攻势有如迅雷。

青衣人的身形刚动,想要闪避,便被一刀刺中。

咔嚓!

鲜血喷洒而出。

青衣汉子倒在了血泊中。

“朴家负隅顽抗,不仅不认罪伏诛,还暗藏杀手,公然行刺三皇孙殿下,罪同谋逆,锦衣卫听令,杀无赦!”

蒋瓛高声喊道。

“刷刷刷!”

一连串的拔刀声响起,数百名锦衣卫齐刷刷地拔刀。

火光照映冷冷的刀面,反射出耀眼的光,闪烁不止。

“杀!”

锦衣卫呼喊着,一齐冲向了朴家的人。

“咔嚓!”

“咔嚓!”

“啊……”

“啊……”

鲜血四溅。

哭喊声,惨叫声,彼此起伏。

老人,少女,婴儿,妇孺,孩童……朴家上下,所有人,都在四处奔命逃窜。

却又在锦衣卫的刀光下,化作了亡魂。

眼前的一幕宛如人间地狱,修罗杀场,直看到朱允熥心惊胆颤。

前世的他,生长在红旗下的和平岁月。

从小到大,连一只鸡都不曾杀过。

虽然也曾在电影电视中看到过杀人,但与现场直击带来的冲击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血花飞溅,肢横遍野,哀嚎声不断。

朱允熥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几名锦衣卫持刀围在他的四周,将他保护得严严实实。

好几次,朱允熥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

却又一次次强迫自己打开。

他要直面这个世界的残酷!

这才能真正融入封建社会。

扫清不必要的心理障碍。

渐渐地,朱允熥瞳孔深处的恐惧一点点褪去,怜悯和不忍也慢慢消失。

他慢慢变得麻木,眸子内不再带丝毫感情色彩。

直到最后一个朴家人倒下。

朱允熥双眸内的麻木也不见了,目光中只剩坚毅与冷漠。

他握紧拳头,默默转身回头。

“将朴家搜查干净了,每一块瓦片都要仔细翻遍。”朱允熥下令道。


一见到老朱,当即嚷嚷道:“皇爷爷,快来看看我这几日制作的宝贝!”

御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老朱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冷了。

朱允炆满脸戏谑,暗暗得意。

朱允熥却浑然无觉,他一进殿,便立即背上的箱子重重放下。

箱子落在地面上,发生沉闷的响声。

朱允熥甩了甩肩膀,活动筋骨,道:“总算背来了,这玩意儿可太重了。早知道,我就该唤一个小太监帮我背着。”

“这是何物?”老朱强压怒气问道。

“皇爷爷,这可是宝贝啊,孙儿这几日在府中,没日没夜与一群工匠一起研究,制作,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大宝贝。”

朱允熥连忙解释,很是兴奋。

“熥儿,你怎么能这样呢?”老朱恨铁不成钢:“你太让咱失望了!”

“你写诗有气象,做事有章法,就算为人狂傲一点,有一点不知天高地厚,不遵礼法制度,咱也能容忍你。”

“你向咱索要储君之位,咱虽然没有给你,却也听了你的建议,暂缓立炆儿为皇太孙。”

“看着你写出好诗好词,看着你压服那群勋臣武将,咱更是打心眼里为你骄傲。”

“咱还想着,能有你这么个儿孙,是咱老朱家祖上积德,是你父亲在天之灵的保佑。”

“可你怎么能这般不务正业呢?”

“咱让你建府独居,是想考验一下你能不能自己约束自己。”

“这是做大事者最起码的要求。”

“自古帝王,不乏才华横溢者,不乏天资聪颖者,可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并没有成为流传千古的名君。”

“相反,他们中的不少人,甚至成了遗臭万年的昏君,乃至亡国之君!”

“为什么呢?”

“就是因为他们耽于享乐,虽有才华,心思却不在治国上面。”

“玩物丧志,荒淫度日!”

“圣人有言:君子不可以不修身。”

“你有才华有本事,可是,你……你……你太过放纵自己啦。”

老朱被气得不轻,像连珠炮般的数落了他一大堆。

因为年龄太大,最后竟被一口气堵住,半晌才喘过来。

朱允炆连忙上前,扶着老朱,道:“皇爷爷您别生气,三弟也是在东宫被约束久了,刚去王府,难免有些放松,以后改正便是了。”

“三弟,还不快向皇爷爷陪礼认错!”

在老朱面前,他可是装得比谁都好。

不料,朱允熥却有些茫然,问道:“皇爷爷,孙儿也没有做错什么啊,你为何大发如此雷霆?”

“你还没有做错吗?”老朱勃然大怒,咆哮道:“你这几日在府中都干了些什么?为何不好好读书?”

“你还妄想要争储君之位?”

“就这个样子,咱怎么立你为储君,怎么能将大明江山托付于你呢?”

“你以为自己有几分才气,就能骄傲吗?”

“掌控大明江山社稷的人,绝不能是这样子的!”

朱允熥吁了口气,稍稍放松绷紧的精神。

说实在的,面对暴跳如雷的老朱,他还真的感到精神压力巨大,都有点吃不消了。


外头暴雨已过。

狂风不再。

天地复而安静。

大殿上,也是寂静无言。

上方的朱元璋似是陷入了沉思。

而下方的文官武将们,也皆不再作声。

抛开这首词本身的水平高低不谈。

光是那两句“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若是旁人写出来,就该押入天牢,等待秋后问斩了。

连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乃至成吉思汗都不看眼中,这是何等狂妄?

若非帝王之尊,哪个文人敢写这样的诗词呢?

可偏偏朱允熥写了。

而且,正是在争夺储君之位的时候写的。

此诗不但应题,应景,而且还应了今日之情,刚好切中帝王气魄。

末尾一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更是直露心意。

我若是当了皇帝,便会凌驾于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之上!

这是大殿上,一众文人的理解。

他们当然想不到,这句话说的,其实是千千万万的平民百姓!

在他们看来,朱允熥这是借诗言情,在答题之际,再度向老朱讨要储君之位。

此诗一出,朱允炆刚才那首中规中矩的诗,便只能扔了。

只是,不知道,皇帝陛下该如何想呢?

众人皆悄悄望向朱元璋。

黄子澄也呆立当场。

这一刻,他竟然不敢作评价了。

要说朱允熥这首诗词不如朱允炆的,漫说大殿上的文人,就是不识字的武将大老粗,也不会服气。

但若说朱允熥写得好,那也不对。

因为此诗——过于狂妄,大逆不道!

朱允熥却丝毫也不在意。

念完诗句,他谦虚道:“诗词小道,我向来不甚在意。”

“今日不过不得已而为之。”

“至于水平高低如何,就请黄先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点评一二吧。”

黄子澄不回答,恭身向老朱拜道:“还请陛下圣裁!”

太监将写好的诗词呈上,老朱静静看着,半晌不语。

“唉!”

许久。

老朱轻轻叹了口气。

气势磅礴!

当真是气势磅礴啊!

作为只念过两年私塾,后来全靠自学成才的人,若说老朱与传统的文人有什么不同,那大概就是没有他们身上那种儒腐气。

比如说,老朱就很痛恨写奏折文诌诌的人。

有什么话好好说不就行了吗?

偏偏要秀文采!

故而,老朱连下圣旨,都经常用白话文。

但即使如此,仍然难以扭转文人酸腐气。

有时候,他也只能徒叹奈何。

对于诗词,老朱曾经写过“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老僧不识英雄汉,只管哓哓问姓名”。

他对此诗极为得意。

自认为语言平实,也写出了自己的英雄豪迈气,远非酸腐文人能比。

但今日见了朱允熥写的诗词,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豪迈,什么叫气吞山河!

居然还如此朗朗上口。

“此子类我!”

老朱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深深的望了朱允熥一眼。

“咱累了!”

“今日便先退朝吧!”

“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朱元璋挥了挥手,站起身来,转头离去。

“陛下!”

黄子澄和一众文官连忙挽留。

说好了今日要将储君之位定下来,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这就退朝了?

那到底该立谁为皇太孙啊?

“陛下,储君之位……”

“改日再议!”

老朱的声音遥遥传来。

“陛下,臣参三皇孙……”

“陛下,臣也参三皇孙……”

……

“退朝!”

……

……

……

东宫。

虽然朱标已经死了几个月,但新的储君一直未立。

故而,朱标的老婆孩子们,都还住在东宫里面。

朱允熥刚回去,便看到了朱允炆正在等候着他。

“三弟!”

朱允炆拱手一拜,彬彬有礼。

“兄长昔日若有对不起三弟的地方,还望三弟多多担待。”

“你我毕竟是亲生兄弟,虽不是一母同胞,却也是共父。”

“三弟想要做皇太孙,想要为储君,我让你便是了。”

“万万不可因此触怒了皇爷爷,让他老人家生气。”

他说得极为诚恳,情真意切,态度更是谦卑至极。

“我本就不想做什么储君。”

“特别是父亲大人去后,我恨不得随他老人家去九泉之下,侍候父亲。”

“只是若果真如此,便愧对皇爷爷了。”

“为忠为孝,我不能如此行事。”

“储君之位,我不想做,可皇爷爷偏要给我,我是万般无奈啊!”

“不过,三弟请你放心。”

“我今日便会再上奏章,请求去父亲大人坟前守孝,绝不会与你争皇太孙之位。”

“咱们兄弟,可不能因此反目成仇!”

几句话说出,已是泪眼汪汪。

任谁见了他这般模样,恐怕都会感动涕零。

好一个不争不抢,一心照顾弟弟的好哥哥!

朱允熥却不为所动。

心中暗笑不已。

朱允炆心里怎么想的,他可是太清楚不过了。

但如此演技……

只能说,奥斯卡欠他一个小金人!

也对。

历史上朱允炆各方面能力皆是平平。

能博得老朱的欢心和喜爱,最终下定决心立他为皇太孙,靠的不就是这出神入化的演技吗?

老朱是何等人精?

朱允炆能瞒过老朱,让老朱相信他至纯至孝至诚,岂有演技不高明的道理?

朱允熥不揭穿他。

毕竟,他现在还在府中住着。

而这座府邸如今的主人,乃是朱允炆的亲娘吕氏。

若是撕破脸皮,对方虽然不敢真将他怎么样,但用各种办法恶心他,却还是可以的。

既然朱允炆要惺惺作态的装模作样,那就陪着呗。

“二哥说得有理!”

朱允熥道:“我与二哥争这储君之位,可不是为了一己之私。”

“咱们是兄弟,永远都是兄弟!”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争归争,但这兄弟感情却是作不得假的。”

“无论谁输谁赢,都不影响咱们的兄弟情谊。”

兄弟情谊没错,至于有多深多厚,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哈哈哈!”朱允炆大笑:“三弟说得好!”

“咱们兄弟,就该永远和和睦睦的。”

说话间,两人抱在一起。

兄友弟恭!

就在这时。

外面响起一个公鸭般的嗓音。

“陛下有旨,传三皇孙进宫问话。”


“皇爷爷,其实孙儿这几日,都在府中读书!”

此言一出,朱元璋和朱允炆皆是一愣。

你刚才还说在府中没日没夜造箱子里面的宝贝,现在却说自己在府中读书,撒谎也不要太离谱了吧?

朱允炆越发高兴。

看来这个弟弟,真是被吓糊涂了。

朱允熥理直气壮:“孙儿是在研究该怎么读书,以及怎么让天下人都有书可读?”

“这应该也算是读书吧?总不至于只有抱着四书五经,死记硬背,才叫读书吧?”

“你……你……”老朱气炸了,身体都在微微颤颤发抖。

他指着地上的箱子道:“你在府中读书,这箱子里的玩意儿,就是你读书的成果吗?”

“对啊!这就是孙儿我读书的结果。”朱允熥点头应道。

老朱怒喝道:“好啊……来人,来人啊,给我将这个箱子拉拿出去,一把火烧了。”

立时有两名侍卫上前。

朱允熥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一把扑到箱子上,嚷嚷道:“皇爷爷,这可不行啊,这可是孙儿这几日没白天没黑夜奋战的战果,是宝贝,是利国利民的大宝贝!”

老朱冷笑道:“你这几日没白天没黑夜就为了做这破玩意儿,还利国利民的大宝贝呢,咱就偏要一把火烧了。”

朱允炆也在旁边劝道:“三弟,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犟了。再向皇爷爷认错请罪吧。”

“你这样做,是想要皇爷爷废了你的王位,将你圈禁在王府中吗?”

这句话好像提醒了老朱一般。

老朱当即道:“对对对,咱这就下旨,废了你的王位,看你还犟不犟!”

朱允熥仍死死抱着箱子不放,抬头道:“皇爷爷,你要废我的王位没关系,但这箱子里面的东西,真是宝贝,关系到大明国运,关系到天下千千万万读书人的大宝贝。”

“您老人家好歹先看一下吧!”

老朱怒气未熄,道:“咱就不想看,也不信你说的鬼话。”

朱允熥仍笑道:“皇爷爷,若是你看了箱子里面的东西,觉得这东西不能利国利民,不是什么大宝贝,那你再治我的罪,也不迟啊!”

听到这话,老朱气狠狠瞪了他一眼,在龙椅上坐了下去,没有再作声。

朱允熥见状,左右看了看已来到身旁两侧的侍卫。

侍卫见老朱没有再发话,自然明白这是同意先打开看,当即都退了下去。

朱允熥这才将身体从箱子上面挪开,笑嘻嘻地打开。

将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取出来。

“这是何物?”朱允炆从来没有看到过,十分好奇。

朱允炆小时候做的器件,虽然都没什么实用,却精巧好看。

毕竟,玩物嘛,就讲究一个精巧美观,以便赏玩。

可他今日带来的东西,与精巧好看根本就不沾边。

老朱还在生闷气,仍然没有作声,目光却仍忍不住地瞥了过来。

“皇爷爷,先说好了,若这东西,与读书无关,不能帮助天下读书人,不是利国利民的大宝贝,你撤我的王爵,将我圈禁在府中,终身不准外出,孙儿我都绝无二话。


但袁珙却坚定无比,直言“以我的相术,绝不会看错”。

……

后来,朱棣又多次试探,考验,袁珙都看得极准,这才让朱棣相信了他出神入化的相术。

今日来朱允熥府上拜访,便特意将袁珙也带了来。

看面相测朱允熥的深浅,虽不见得一定准确,或许也能参考一二。

听到朱棣发问,袁珙却是苦笑着摇头。

“我这一生,相人无数,却从不曾见过似他这般面相之人。”

朱棣一惊,忙道:“莫非他真有天子之相?”

袁珙轻轻摇头,道:“看不出,看不出!”

“请燕王殿下恕罪,他的面相,草民看不出来。”

“奇怪,奇怪,真是奇怪!”

“按理来说,世间就不该有这般面相的人。”

“他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朱棣与姚广孝对视一眼,皆默然不语。

“阿弥陀佛!”

姚广孝念了一声佛号,道:“世间奇人不计其数,总有不能看透之人,也无须小惊大怪。”

朱棣点头道:“是了,我这个侄子,倒真是一大奇人。”

“要不然,也做不出在朝堂上公然向皇帝索要储君之位,索要大明江山这等千古未闻的奇事。”

“却不知道,咱们此次的手段,对他能否有效?”

“他真的会听信我的话,去对付蓝玉吗?”

回想起刚才与朱允熥见面时的种种,朱棣也不由得暗暗称赞。

朱允熥的言谈举止,较之寻常十几岁的少年,却是要聪慧太多。

以前一直将他忽略了。

“这是阳谋!”

姚广孝笑道:“殿下将陛下要对付蓝玉的消息告诉他,再请他一起铲除蓝玉,他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进退皆不行。”

“若他真的帮着殿下,一起铲除蓝玉,那便是自断其臂。”

“没有蓝玉、常升等一干军中将领和勋贵子弟的支持,他在朝中便再无任何势力,独木难撑。”

“大位之争,从此与他无缘!”

说什么只要铲除了蓝玉,老朱就会封他为皇太孙,那当然是骗人的鬼话。

老朱确实是忌惮以蓝玉为首的外戚武将勋贵势力过大。

但这不等于他要立一个没有任何人支持的储君。

权力从来就不是天生的。

大义名分能起很大的作用,却不能决定一切。

所以,当老朱准备让朱标继位的时候,就要帮朱标培养一整套嫡系人马。

若他要培养其他继承人,也会同样如此。

孤家寡人,没有自己的一套班子人马,掌控不了大明江山!

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明的统治慢慢深入人心,以后的继承人便不再需要。

但至少,对于一个初创的王朝而言,还不行!

朱允炆有文官集团的支持。

朱允熥的根系,自然就是武将与勋贵们了。

自断根系,又如何还能执掌大明江山呢?

“就算他识破了殿下的用意,也无关紧要。”

“殿下已经将陛下有意收拾蓝玉的消息,透露给他。”

“若他再将消息告诉蓝玉,那便是包庇亲戚,违抗圣意。


他只想阻止朱允熥行事,却全然没有去注意观察老朱的脸色。

朱允熥正色道:“二哥何出此言!”

“皇爷爷的丰功伟绩,可不是我吹出来的,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报刊宣传也不过是秉笔直书,令天下人皆知,让皇爷爷永远被天下人记住,难道这也有什么错吗?”

“二哥,难道你不希望天下人永远都记得皇爷爷,不希望皇爷爷千秋万载的名声永垂不朽吗?”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注意观察。

便发现素来老谋深算,将自己心内想法藏得很深的老朱,此刻脸上已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和喜色。

朱允炆忙道:“皇爷爷,孙儿绝没有这个想法,只是……”

“行了,咱都知道,不必再多言!”朱元璋一挥手,笑道:“既然熥儿想自己办点事,咱又岂能阻拦?”

“办报刊的事,咱准了!”

他摸了摸胡须,笑容满脸,虽然情绪不激动,但心中的喜意,却比之前刚看到油印机,验证它的功能,还要高上几分。

又接着郑重其事的交待道:“熥儿,你须要记得,在报刊上记载咱的事迹,只许秉笔直书,不许肆意奉承,夸大其辞,明白吗?”

朱允熥闻言,心中长长吁了口气。

果然。

千秋万代的名声,才是老朱心中最在意的事情。

也对。

哪个帝王会不在意这种事呢?

恐怕越是明君,越是勤政的君王,便越在意。

要不然,辛辛苦苦图啥?

真要是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性子,恐怕行事风格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孙儿明白,孙儿一定如实记载,让皇爷爷的丰功伟绩人人皆知,个个争相传诵,绝不会有半点虚假之言!”

“好!”

朱元璋爽朗大笑。

没有再继续多说,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今日召你们两人进宫,听大儒讲书,咱还特意给你请了一位老师。”

朱允熥闻言一怔。

听说那群文官都骂自己无人孙之礼,无孝顺之心,大逆不道,个个不愿当自己的老师。

原以为可以因此而落一个清净。

没想到,老朱还是不死心,到底要给自己安排一个老师。

他知道这终究是逃不过的事情,身为皇孙,必然要接受皇家教育。

更别说,他还想争储君之位。

只是不知道这个老师会是谁?

心念闪转之际,便见小太监领着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并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袭青衫布衣。

他走路的步伐极为沉稳,给人十分规规矩矩的感觉。

进来之后,便跪下拜道:“草民方孝孺参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必多礼!起来吧!”老朱转而对朱允熥道:“他就是咱给你找来的老师。”

“他自幼聪慧,饱读诗书,文章也写得好,在天下读书人中的名望极高。”

“当年,他的老师宋濂,正是你父亲的老师。”

“如今,他又成了你的老师,这可是一桩美谈。”

“熥儿,还不快快来行拜师礼!”


风轻轻吹过。

老朱的脸上布满了笑容。

年岁太大,笑起来便多了许多皱纹。

看上去,却越发和蔼可亲了。

此刻的他,不再像是一名杀伐果断,俯视天下的帝王。

而更像寻常人家的老爷爷。

只是不知为何,面对这个更和蔼的爷爷,朱允熥反而心底越发不安起来。

据说有些人精,每句话都蕴藏深意。

每一个普通的举动,实际上都不普通。

老朱此举,又是何意呢?

朱允熥心念飞转。

一边搜索着脑海中存留的对联,一边笑道:“诗词歌赋,终是小道,难登大雅之堂。”

“平日里用来陶冶性情,玩乐游戏罢了。”

“熥儿年幼,却也知该多读圣贤书,多务正业的道理,不敢在诗词歌赋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故而于诗词一道,熥儿并没有太高的造诣,让皇爷爷见笑了。”

老朱闻言,再度深深看了他一眼。

“无妨,就当逗皇爷爷乐一乐。”

“圣贤文章固然要读,休闲娱乐也不可少了。”

“来吧,熥儿作对联,皇爷爷亲自给你提笔。”

说话间,早有小太监送来了文房四宝。

朱元璋走到凉亭内的桌前,提起笔,醮了醮墨,满脸笑意地望向朱允熥。

“既然如此,那皇爷爷,我就献丑了!”

朱允熥的语气中,仿佛还略带着几分心虚胆怯的模样。

似乎是真的担心自己写不出来。

老朱微微点头。

朱允熥开口缓缓念道:“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老朱挥笔写就。

原本的笑意散去。

他盯着写好的对联,神色竟有些呆滞。

“写得好!”

过了很久,老朱才大声称赞。

“这幅对联写得好啊!”

“与咱这院子相映成趣,极配,极配!”

他转头望着朱允熥笑道:“你果然没有白读圣贤书,倒是真学了一些东西。”

“这幅对联,便是让那些饱读诗书的大学士来写,也未必能写得这般好!”

“有才气,有学问!哈哈哈哈!”

朱允熥嘻嘻笑道: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我素来并不喜诗词歌赋,也不擅长。”

“今日在朝堂上作诗,不过被逼无奈,有感而发,才胡乱写就。”

“刚才也是见皇爷爷挖地辛苦,体量到百姓民生不易,才想到这幅对联。”

“若是易时易地,恐怕就写不了这般好,甚至可能全然写不出来。”

“皇爷爷莫要夸得太过!”

他心里确实很虚。

毕竟全靠背诗过关,唯恐下次就写不出来,故而早早打好预防针。

真要将自己吹成“诗仙”,那随时都可能坍台。

老朱再次称赞道:“不骄不躁,性子也不错。”

“标儿有你这么一个孩子,足以含笑九泉了!”

朱允熥低着头不语,眼眶内已有泪珠打转,喃喃道:“父亲大人……”

“唉!”老朱重重叹了口气,转而笑道:“好好的,哭什么呢?”

“都怪咱不好,没事提你爹干嘛!”

朱允熥仍旧垂着头,用手擦了擦眼角,作悲切状,不言语。

朱元璋唤道:“来人,将这幅对联抄写三千份,给京中的皇亲国戚,以及所有有品级的官员,每人送去一份。”

“咱要他们,将这两句话永远都牢牢记在心头。”

顿了顿,他又大笑道:“咱也要让那些瞧不起咱老朱家,觉得咱老朱家都是泥腿子的文人们好好看看,咱老朱家,也有读书种子,咱老朱的孙子能写得出这等诗词对联,比他们那些整日里舞文弄墨的文人只强不弱。”

朱元璋夺得天下,此前没少遭一些敌对势力文人的编排,嘲笑他不通文化,大字不识几个,泥腿子出身。

偏偏老朱心里对此十分在意,此际就难免有些得意。

太监们连忙走过来,接过对联,抄写去了。

老朱又笑问道:“熥儿,你写了一幅这么好的对联,咱要赏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呢?”

朱允熥忙道:“那就请皇爷爷立我为皇太孙,传位给我吧!”

“你……”朱元璋抬手指着他,气狠狠道:“你放肆!”

“大明的江山社稷,岂是你说要,就能给你的?”

“你知道你今天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会引起多大的风波吗?”

“你不要脸面,皇爷爷我还要呢!”

“今日念你初犯,也就罢了。”

“日后再敢胡说八道,咱定不轻饶你。”

朱允熥不以然的撇了撇嘴。

明明是你自己问的嘛,我说了又不给,还要训斥我……

“那皇爷爷无论如何,也不能立我二哥为储君,他真的不行。”

朱允熥道:“皇爷爷立谁都可以,就是不能立他。”

朱元璋双目一瞪,怒气似又冲了出来。

但尚未发作,自己却自行压制下去,道:“炆儿是你二哥,你们两个一起长大,年龄也相差无几。”

“咱往日里听人说,你们兄弟二人感情极好。”

“你为何就一定阻止他当储君呢?”

朱元熥道:“皇爷爷,公是公,私是私。”

“我和二哥感情好,这是私情。”

“二哥不适合当皇帝,这是公事,事关天下苍生社稷。”

“我岂能因私废公,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呢?”

老朱冷笑道:“好一个公私分明,你倒是振振有词啊!”

“罢了,罢了,咱不想再与你说这些。”

“你年岁也不小了,该做点事情,历练历练。”

朱允熥眼珠子转了转,忙问道:“皇爷爷可是要给我安排什么差事吗?”

“自元末以来,天下纷乱,盗贼四起。”

“沿海一带,有倭寇袭扰百姓,杀烧掠夺,无恶不作。”

“一些不法盐商,盗贼以及张士诚余部,也混入倭寇里面,他们出则为寇,入则为民,因此一直无法剿灭。”

“为了彻底清除倭患,此前咱已经下旨,实行海禁,片板不许下海。”

“但一直以来,这项政策,落实得并不彻底。”

“官府衙门中,总有人胆大妄为,与见利忘义的商人,甚至是倭寇相互勾结。”

“他们偷偷出海,行非法之事。”

说话间,老朱从袖子里掏出一卷案卷。

“这是下面查到的资料。”

“金陵城里面,就有富商与倭寇勾结,做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

“今天晚上,你就带着锦衣卫,去抄了这个朴家。”

朱允熥怔了一下。

抄家?

这种事情,直接让锦衣卫去做不就行了吗?

何必还非得他一个皇孙带队呢?

再说,抄家能历练啥啊?

说中想着,却听老朱又交待道:

“记住了,如果朴家的人敢反抗,格杀勿论!”

“办好了这趟差事,咱就给你封亲王。”

朱允熥再度一怔,眸光凝望老朱。

皇帝的儿子十岁便会封亲王,但他原本只是太子之子,故而只封了郡王。

“怎么?封你亲王,还嫌小了吗?”老朱冷哼了一声。

朱允熥垂眸不语。

“你的意见,咱也不是完全没听。立储之事,暂时搁置。”

“你好好办差,咱也在看着,要是你真有能力,有本事,咱也不是不能立你为储君。”

老朱挥了挥手:“去吧,好好办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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