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卢宴珠霍敬亭的现代都市小说《竹马变心?不慌,转头嫁他兄弟全局》,由网络作家“章阿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无广告版本的古代言情《竹马变心?不慌,转头嫁他兄弟》,综合评价五颗星,主人公有卢宴珠霍敬亭,是作者“章阿沐”独家出品的,小说简介:十六岁的卢宴珠有着明艳的容貌,出众的家世,自幼深受父母兄长疼爱,更有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侯府公子顺理成章得成为了她的未婚夫。那时候的卢宴珠是皇宫里的公主都艳羡的姑娘。一觉醒来,卢宴珠看着镜中容貌憔悴的女人,差点没认出来镜中的人是谁。形销骨立,病体难支;与家族决裂,与兄长疏远离心;对她一往情深的侯府公子尚了公主,成了地位超然的驸马爷,从此裴郎是路人。而她也负气另嫁他人,成了未婚夫好兄弟的夫人,渐渐地,卢宴珠发现她这个夫君貌似是个大奸臣……不过,这些都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谁能告诉她,到底该如何与实际就比她小四岁...
《竹马变心?不慌,转头嫁他兄弟全局》精彩片段
至于周茗烟那边,正如卢宴珠预料那样,霍昀希借着要帮周茗烟摆脱徐家纠缠的名义,很容易就把周茗烟约出来见面。
借由这个机会,穿到十二年后的卢宴珠终于有机会到霍府外面去看看。
霍昀希把周茗烟约在了一间环境幽静的茶室,周茗烟正愁没机会和霍家人亲近,自然欣然答应。
“周表姑你来了,快请坐。”霍昀希彬彬有礼得请周茗烟入座,然后露出愧疚的神情来,“周表姑,实在不好意思,本来想邀你到府中见面,只是夫人不松口,昀希只能在府外见你了,希望你不要介怀。”
这些话是出门前,卢宴珠与他一起商讨定下谈话的内容。虽然有卢宴珠的许可,霍昀希眼神在门窗上游移了一瞬,不自在的神色,让他内疚的表情更逼真了。
周茗烟根本没怀疑霍昀希的话,在她眼中,霍昀希不过是个可以随意哄骗的奶娃娃。
“你肯帮表姑,我就很感激了,怎么会责怪你呢 ?再说以表嫂霸道的性子,她决定的事情,你又怎么违抗得了呢?”周茗烟语带怜惜地说道。
霍昀希皱了皱眉,他不喜欢有人说夫人的坏话,不过为了查明真实,他耐心与周茗烟周旋了几句后,直接切入正题:“表姑,你的事情我都告诉父亲了。”
周茗烟的心提了一下,自从她被卢宴珠当众羞辱不准她登门后,她再也没见过霍敬亭,以卢宴珠对她的防备,周茗烟怀疑是卢宴珠威胁过霍敬亭不许见她,所以霍敬亭才故意躲着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不清楚霍敬亭对她是什么态度。
霍昀希有些不满道:“父亲不愿意出手帮忙。”
“是吗?”周茗烟失落道,当初卢宴珠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肯定是发现了表哥对她的不同。
只是没想到表哥对她的情意也抵不过时间吗?
周茗烟的失落变成一种愤恨,都怪卢宴珠,如果不是卢宴珠强行拆散她和霍敬亭,不许他们来往,表哥也不会对她冷淡到了这个地步。
“不过,好在父亲并没有阻止我帮表姑你出头,还派了些下人供我使唤。”霍昀希吊足周茗烟情绪后,才缓缓说道。
周茗烟跌到谷底的心又生出希望来:“真的吗?表哥真的答应让你来帮我吗?”
霍昀希见周茗烟半点都没有怀疑的模样,心里佩服卢宴珠的智慧来,欲扬先抑,周茗烟才会放松警惕。
他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父亲应该是不想和夫人起争执,才不得不这么做。”
“我就知道,我和表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情分,表哥不会不管我的。”巨大的情绪起伏,让周茗烟没掩藏住心里话,面上也露出得意甜蜜的笑容。
霍昀希震惊地看向周茗烟,他从周茗烟的话中听出她对霍敬亭的情愫。
他握紧拳头,眼里全是愤怒。
就在这出戏要演不下去时,隔壁雅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霍昀希听见后,深吸了一口气,在周茗烟发现前,压下了面上的震惊与怒气。
按照夫人的计划行事为大,虽然他已经下定决定,不管周茗烟与徐家事情的真相如何,他决不会帮周茗烟这个觊觎他父亲,诋毁夫人的女人!
“为了帮表姑你早日脱离苦海,我派人以霍府的名义去了徐家一趟,原本是想给徐家一个警告让他们不准再为难表姑。只是,也不知道是徐家看出了不是我父亲的命令,还是他们有别的依仗,徐家的态度非常硬气,完全不低头不说,还出言威胁说不介意把事情闹得更大,只是后果有人承担不起。”
霍昀希装作困扰得看向周茗烟:“表姑,徐家是什么意思呀?他们是不信去的人是霍府的人?还是他们根本没把我父亲放在眼里?”
周茗烟有些心慌,她没想到徐家竟然这么硬气,难不成徐家那个死老太婆真的打算玉石俱焚?
“除了这些徐府的人还说了什么?”周茗烟紧张追问,她有些后悔借霍昀希与徐家撕破脸了,霍昀希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根本没手段让徐家永远闭嘴!
可她年华不在,要是再拖下去,她可能这一辈都只能青灯古佛当个寡妇了。
卢宴珠有兄长,幼时也期待过母亲再给她生个弟弟妹妹,推己及人,自诩是了解小昀希这样年纪孩童的心思,肯定是想要一个长相出众又能力高强的姐——不对,的母亲。
卢宴珠再一次为她失去的武功扼腕叹息。
霍昀希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小嘴抿得更紧了,他头也不回,清甜绵软的童音被他说出拗气来:“祖母,你不必劝我了,我不会和你回希安堂躲起来。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当缩头乌龟?父母责,须顺承,夫人和父亲要罚我,做儿子只能顺从。”
霍昀希毕竟年纪还小,膝盖的疼痛与心里的委屈,让他最后一句话,带上了些许哭腔。
他小手握拳,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
卢宴珠听霍昀希稚气未脱又充满倔强的话语,跪在地上的人仿佛与幼时的她重合。
霍昀希似她,又不是她,简直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儿子!
“你只知道《弟子规》中‘父母责,须顺承’,没听过圣人云‘小杖则受,大杖则走’吗?该躲的时候就要走,那不是缩头乌龟,那是能屈能伸,不陷父亲于不义的孝子。”卢宴珠放缓的语气,她的声音也不如少年时清甜,带着久病后的沙哑。
却如同春水般温柔。
一直不肯转过身子的霍昀希,蓦地转过头,过于突然迅速的动作,甚至让人担心他会扭伤细弱的脖子。
也是这个动作让卢宴珠终于看清楚了霍昀希的小脸。
难怪椿芽会说没有人不喜欢霍昀希了。
他是一个格外漂亮的孩子,而且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父母是谁的孩子。
眉眼和嘴巴像她,侬丽精致,鼻子和脸型像霍敬亭,隽秀有形。
也只有卢宴珠和霍敬亭两个人才能生出这样长相的孩子来,但凡卢宴珠换一个男人现在再生都不会生出这样一个得天独厚样貌的孩子来。
卢宴珠一见他就喜欢,这样玉雪可爱的孩子竟然是她生的,她油然而生了些许自豪之情。
只是那张白玉可人的小脸上,黑长的眼睫上挂着泪珠,神情满是惊愕。
没等卢宴珠细看,那个小脑瓜又转了回去,霍昀希微垂着头,用力眨了眨眼睛,等泪水掉落在蒲团上后,他跪地的小腿悄悄前挪了点,把懦弱的证据掩饰在身下。
“夫人,请恕昀希有罚在身,不能起身给您请安。”霍昀希转过身时,脸上没有一丝泪痕,只是紧绷着小脸,一板一眼的说道,说完他就把小手叠放在身前,一丝不苟的给卢宴珠行了一个跪拜礼。
卢宴珠的笑意隐去,显而易见,小昀希与她并不亲近,一字一句都透着客气。
霍敬亭对她也冷淡疏离,如今小昀希对她也是如此。
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彰显父子俩的相似之处!
卢宴珠面对霍敬亭的态度,还能泰然自若,霍昀希也是如此,她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应对了。
还是杨嬷嬷的出声打破了这个僵局:“大少爷,夫人都这样说了,你就赶紧起来吧。”
卢宴珠看着祠堂湿冷的环境,连忙伸手去扶霍昀希:“对对,你先起来,这里这么冷会跪坏身体的。”
霍昀希侧身躲开了卢宴珠的手:“夫人,是昀希没听父亲的命令去给夫人您请安,昀希有错,父亲的惩罚昀希心服口服。”
杨嬷嬷在一旁看着心急,好不容易夫人出面,大少爷怎么在这时候犯倔。
卢宴珠若无其事摸了摸袖口的滚毛,神情自然的收回落空的手。
看霍昀希的反应,他对她的态度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她也不能心急,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她平和说道:“昀希,你父亲不仅相貌英俊春秋鼎盛,还身居高位前途无量,有女子钦慕于他,太正常不过了。只要对方没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单纯喜欢一个人并不是错。”
卢宴珠并不希望霍昀希的视线困于后宅之内,甚至参与到女人的争斗中来。他应该看向更广阔的天地,所以她尽量站在中立理智的角度,客观得给出了她的看法。
霍昀希委屈得看向卢宴珠:“夫人,你就一点都不生气吗?”他明明是为了夫人打抱不平,想要保护她不受伤害。
“当然不生气了。”卢宴珠一脸轻松,是真的不在意,“往后喜欢你父亲的人会越来越多,我要是都生气,那可气不过来了。”
卢宴珠的玩笑话并没有逗笑霍昀希,反而让霍昀希的小脸垮得更厉害了:“夫人你总是这样,我明白父亲的心情了,难怪他总是不开心。”
夫人的性格是很好,聪慧又大度,可他和父亲想要得并不只是这些。
卢宴珠不明白为什么与她亲近不少的霍昀希,怎么忽然变得冷淡下来,那抿唇的动作,活脱脱就是一个缩小版的的霍敬亭。
霍昀希还是年纪太小了,根本不了解大人的世界,依宫里嬷嬷教她的道理,霍敬亭要是知道他的夫人如此识大体、能容人,不知会多欣慰高兴。
妻贤夫祸小,哪个男人不想要一位贤妻?
卢宴珠有心想修复与霍昀希的关系,今日霍昀希没课,她就以天色还早为由,让霍昀希陪她逛街。
霍昀希还是头一回和卢宴珠单独逛街,低落的心情稍微雀跃了些。
两人走在一起,因卢宴珠好奇心重的动作与神态,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母子,而是更像姐弟。
“小昀希,你看这个会转!很好玩的样子,你想不想买一个回去?”十多年过去了,街上又出现许多新奇玩意儿,卢宴珠兴高采烈得招呼霍昀希过来看。
霍昀希见卢宴珠眼眸闪闪发亮,是真的喜欢这个竹编的蛐蛐笼,他矜持得点了点头:“那就买一个吧。”
卢宴珠出门前,张管事专门差人把月例银子送到了清辉院,她一个人一月就有五十两银子的月例,是她穿来前的十倍!
突然变富婆的卢宴珠,一见霍昀希点头,立马大气得掏银子。
其实霍昀希也带了银钱出来,但看见卢宴珠开朗的神情,他乖巧得等着卢宴珠付钱,珍惜得握着卢宴珠塞到他手心的蛐蛐笼。
仿佛握着什么珍贵的宝物。
太平盛世,又在天子脚下,街坊热闹非凡,来来往往都是游人。
卢宴珠久违走出府门,像忙碌的蝴蝶般,在摊位上四处采撷驻足。
就在此时,她的余光好像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卢宴珠忙转过视线,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小半侧脸,虽然比她记忆中成熟了不少,但她绝不会认错,远处的那个女子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
“梨果!”卢宴珠一面叫着梨果的名字,一面往梨果的方向去追。
穿到十二年后,她好不容易才见到一个真正熟悉的人,也没注意到她周遭有两股势力在暗中交手,一方是霍敬亭派来暗中保护她的人,而另一方势力正暗中把保护她的人隔开。
应该是街坊太过吵闹,梨果没听见她的声音,所以才没停下来。卢宴珠一面替梨果找着借口,一面逆着人群不断搜寻着梨果的面容。
椿芽可不敢把这些前情往事告诉卢宴珠,赶紧说道:“夫人,奴婢没说什么。只是在想或许二爷真得有位红颜知己。”
见卢宴珠好奇侧目,她就把多出来的一辆马车的事情告诉了卢宴珠。
“夫人,我听说那辆马车最后也没进霍府,是由张管事派人亲自护送马车离开。”全程都没让其他人见到马车里人的真容,这样重视的态度,椿芽很怀疑里面坐着得是二爷金屋藏得娇。
卢宴珠轻轻打了个哈欠,并不是很在意,就见椿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她略微有些心虚,她娘亲也经常用这样的表情看着她,她补救问道:“那以往我是如何应对的?”
椿芽眼神犹疑:“当然是展示您霍府女主人的地位,把这些女人统统从二爷身边赶走!”
“说实话。”卢宴珠一眼就把椿芽看透了,谎话说得太明显了。
椿芽还想嘴硬:“府中人都知道当年夫人您大发雌威,说不让茗烟姑娘登门,就不让茗烟姑娘登门,连老夫人都不敢有微词。”然后在卢宴珠的眼神中,声音越来越小,“好吧,夫人之前确实不会那样做,当然也是因为二爷一直洁身自好,身边没有其他的莺莺燕燕。”
这才对嘛?以她的性格,如果真的不满夫婿去找其他姑娘,肯定不会找这些姑娘,而是直接找男人算账!
那话又说回来,卢宴珠问道:“为什么我会那么讨厌周茗烟呢?”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那时候奴婢还没在夫人身边伺候。”怕引出梨果的事情,椿芽连忙转开话题,“夫人,你今天见到大少爷是什么感觉?”还是觉得讨厌吗?
“你说霍昀希啊,很可爱啊。”卢宴珠弯唇说道。
“可大少爷对您的态度不太好?”椿芽一点点试探。
卢宴珠反驳:“他这么小的年纪就彬彬有礼进退得宜,比我见过的其他孩子好太多了。”就说她穿过了前救的那个小屁孩,她好心把他从湖里捞起来,他不仅没感谢她,还推了她一把。
对比起来,她生得孩子就是比别人家的可爱优秀,至少还会对她道谢!
椿芽心里感动,只盼望夫人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心态。
不过想起霍昀希对她疏远的态度,卢宴珠郁闷开口:“椿芽,你说怎么样才能让小昀希喜欢我呀?”
椿芽顿时来了精神,不往二爷身上使劲,往大少爷上用心也行。
她的心愿就是让夫人和二爷琴瑟和鸣,和大少爷母慈子孝,成为霍府当之无愧的女主人。
“夫人,你现在就该多多和大少爷相处,耳听为虚,只有接触了你才知道大少爷喜欢什么,才能做到投其所好。这样大少爷自然而然就喜欢你了。”椿芽诸葛上身,分析得头头是道。
卢宴珠忍不住捏了捏椿芽的脸蛋:“椿芽芽,你可真聪明,我就按你说得做,相信再过不久,我就能捏到小昀希的脸蛋啦。”
卢宴珠晚饭后喝了药,现下有些犯困,早早就躺在床上。
睡前想到先前小厮端了两碗黑黢黢的药过来时,还专门带了霍敬亭口信。一碗药是黄老怪开得是治病的,另一碗是刘太医开得方子,说是治疗失忆症,实际上是补药,药性他专门问过不会相克,让她安心喝了,还让小厮守着她喝完,才离开。
霍敬亭淡漠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最怕吃苦,一次性还要被逼着喝两碗药,霍敬亭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呢?
霍敬亭瞧了一眼过分热情多话的卢宴珠一眼,只当没看出卢宴珠的异样,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得吃着饭菜。
霍敬亭吃相文雅,速度并不快,但不管卢宴珠再怎么拖延,一顿饭还是走到了尾声。
而且更让她心提起来的是,用完膳后,霍敬亭啜饮着清茶,并没有要离开的动作。
卢宴珠素齿轻咬朱唇,见霍敬亭半天不走,心一横,直接开口问道:“二爷,你今晚你是要在清辉院歇息吗?”
霍敬亭轻嗯一声。
卢宴珠还在挣扎:“清辉院有好几间屋子,二爷你是看上了哪间?”
霍敬亭眸子静静落在卢宴珠身上,答案不言而喻,见卢宴珠还在强撑装傻,他动了动唇:“你——”
卢宴珠连忙打断:“好了,二爷你不用说出来,我明白了。”
说完她破罐子破摔的走到寝间,霍敬亭闲闲放下茶盏,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夜晚的时间过得很快,卢宴珠磨磨蹭蹭得梳洗完毕,还是来到就寝的时刻。
霍敬亭换上寝衣,正握着本书在看。
卢宴珠瞟了他一眼,抱着东西飞快的钻进被窝,鼓弄了半天,才把头露了出来,舒了一口气,安然躺下。
霍敬亭微微挑眉,这么自在?
他放下书,缓步走到床边,然后和衣躺下。
卢宴珠往里面挪了挪,给霍敬亭腾出位置来。
第一次睡觉时身边躺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卢宴珠有些不习惯,她蜷了蜷脚,感受着脚面上的包裹感,她稍稍放了点心。
霍敬亭看着承尘,上面的花纹非常陌生,他已经想不起上一次与卢宴珠同床共枕是什么时候了。
熟悉的馨香萦绕在他四周,他的心一片宁静。
原来他对她,比他以为得更铭记于心。
书房里放得那么多青萤县旧物,都比不过她身上的一缕清香。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她在他的身侧,他的身体自然而然就仿佛回到了青萤县时,那样放松与安逸。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的人翻了个身。
“霍敬亭,你睡着了吗?”卢宴珠用极小的气音试探着。
霍敬亭没出声,察觉到卢宴珠似乎是想掀开被子起身离开,他的嘴唇比他理智快了一步开口:“没,怎么了?”
霍敬亭的声音很轻,卢宴珠还是有些惊到,她原本是打算趁霍敬亭睡着,悄悄去其他房间歇息。
现在霍敬亭还醒着,她忙换了说辞:“我有些口渴,想下床喝水。”
“你别动。”霍敬亭起身,没一会儿就端了杯温水过来。
水递给卢宴珠后,霍敬亭把玩着夜明珠,就静静坐在床侧,看着卢宴珠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水。
卢宴珠一喝水还真觉得渴了,一杯水饮尽,她还没动,霍敬亭已经动作自然接过水杯,把夜明珠换到她的手心。
“屋里黑,你不想惊动下人,就让我来。”
卢宴珠借着夜明珠晕染的柔光,看见霍敬亭的背影在黑暗中闲庭信步的走了出去。
也许是夜色模糊了霍敬亭的锋芒,也许是夜明珠的光太过温柔。
霍敬亭回来后,卢宴珠没了最初的紧张与防备,她平躺在床上,轻轻开口:“霍敬亭,你也睡不着吗?”
“嗯。”霍敬亭等着卢宴珠继续开口。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故意让我每天喝两碗苦药的?”卢宴珠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很久了。
霍敬亭学着卢宴珠的姿势平躺在床上,缓缓道:“良药苦口。”
小丫鬟收拾着霍昀希喝完的杏仁茶瓷碗,椿芽喜气洋洋的说:“还是夫人高明,今天大少爷不仅在清辉院用了点心和杏仁茶,还和夫人你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奴婢注意到大少爷走得时候,小脸上都还挂着笑。夫人你和大少爷可算是解了心结,往后肯定能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卢宴珠却没有那么乐观,她眉间拢着疑惑,然后伸出手碰了椿芽的手背一下:“椿芽,你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不是第一次了,霍昀希躲着不让她触碰到他。
可她之前见过杨嬷嬷碰这个孩子的脸,他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异常,可见霍昀希本身是没有不让其他人碰他的禁忌。
所以问题出在她身上?
椿芽一脸的迷惑:“什么特殊的感觉?”
卢宴珠干脆握住椿芽的手:“现在呢?你再认真感受下,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椿芽听话认真感受着卢宴珠的手掌,这才发现夫人的手像玉一样微凉细腻,但又比玉柔软,她的手好似陷在了云中。
椿芽忽然有些紧张,继而又担心会紧张下手会出汗弄脏夫人无瑕的手。
卢宴珠顾盼神飞的眼眸又专注等着她的回应。
椿芽的脸颊慢慢开始发热,之前府里暗地里传过,说夫人年老色衰,才会和二爷的关系日益紧张。
这种说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就连她这个女人,被夫人安静注视,都忍不住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不难想象如果一个男人被这样对待,该是怎样的心驰摇曳和魂不守舍。
“你们在做什么?”低沉的男声缓缓响起。
椿芽涨红着脸,如梦初醒般把手抽了回来。
霍敬亭修长的眉宇微拧,沉稳的走进屋内。
卢宴珠不明所以扫了一眼霍敬亭,又自顾自问椿芽道:“怎么样?”
椿芽察觉到霍敬亭的不悦,摇了摇头,不敢多言连忙找个借口惶恐退下。
“霍敬亭,椿芽好像很怕你呢?”卢宴珠随口问道,然后蹙眉看着掌心。
一个丫鬟的畏惧,霍敬亭根本不在意,也懒得解释,整个霍府唯一不畏惧他的,应该就只有卢宴珠了,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他的目光也落在了卢宴珠的手上:“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卢宴珠微微摇头,突然灵光一现,刚才椿芽也没说清楚,现在霍敬亭不就是一个现成的试验对象吗?
“霍二爷,你把你的手伸出来。”
“怎么?”霍敬亭面上发问,手却同步伸了出来。
卢宴珠自然而然把细软的手贴在了霍敬亭的掌心,倒不是她对椿芽和霍敬亭差别对待,而是霍敬亭的手掌太大了,她的手根本握不住。
“你现在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卢宴珠观察着霍敬亭的表情,认真发问。
霍敬亭睨了卢宴珠一眼,他端坐在座位上,神情莫测:“你是指什么方面的感觉?”
这倒把卢宴珠问住了,她想了想道:“负面的、不舒服的、让人难受的感觉有吗?”
霍敬亭盯着卢宴珠苍白精致如同瓷器的手背,停了几瞬后,答非所问道:“你刚才握住椿芽的手,也是为了这个答案?”
说是问句,语气中几乎是认定了。
卢宴珠点头承认。
“是为了霍昀希。”霍敬亭笃定地说道。
卢宴珠微讶:“你怎么知道?也对,小昀希连我都瞒不住,更不要说你了。那为什么他不想我触碰他呢?”
卢宴珠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她退到一旁让出空间给他们,与之前对他的冷漠天差地别。
按理说霍昀希应该开心才对,这是曾经的他暗地里期盼了好久的事情。
恰好卢宴珠发现了霍昀希的视线,还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
霍昀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冷酷收回视线,不再去看卢宴珠。
祠堂外本来就守着好几个希安堂的下人,先前有霍敬亭的命令在前,他们不敢动,现在卢宴珠把大少爷唤起来,他们这些拿吃食的,拿厚衣裳的,拿手炉的人都围了上去。
刚才还倔强高傲的小可怜,顿时变成了众星捧月的大少爷。
“大少爷,老夫人先前劝不动你,直接去前院找二爷了。”希安堂的下人跟霍昀希说道。
霍昀希脸上闪过一丝紧张:“快派人去把祖母唤回来,跟她说我没事了,别让祖母为了我,与父亲闹得不高兴。”这个家,父亲才是说一不二做主的人。
祖母去了也无济于事,只是让父亲更生气罢了。
他了解父亲的性情,如果他生气,他不会对祖母做什么,却会针对祖母在乎的人。
现下周家败落的不成样子,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情,祖母心中不会好受。
杨嬷嬷连忙拦住霍昀希想亲自去的动作:“希哥儿,你别急,嬷嬷早都让人给老夫人传口信了。你先和嬷嬷回希安堂,说不准老夫人已经在希安堂等你了。你的腿可要好好看看,可不能落下病根。”
和卢宴珠一同走到祠堂门口时,杨嬷嬷就差人去传话了。
只要夫人肯出手,在大少爷的事情上,二爷最后一定会妥协了。
毕竟二爷想要希哥儿亲近生母的意图,府里有心的人都能发现。
椿芽走到卢宴珠身边,压低声音道:“夫人,就让大少爷跟着他们回希安堂吗?”
椿芽看出来了卢宴珠是想和大少爷缓和关系,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夫人怎么不把大少爷叫到清辉院去?
母子俩一起用个膳,说说贴心的话,不就能修补母子之情了吗?
“小昀希与他们熟悉些,去希安堂也更自在。”卢宴珠能看出杨嬷嬷之流是真心疼爱霍昀希,现在他受了委屈,应该也更想和亲近的人相处。
她是想和小昀希亲近,只是来日方长,何必为了她的私欲,让孩子不自在呢。
霍昀希被杨嬷嬷的话提醒,如果不是卢宴珠让他起来,等父亲忙完公务,肯定会一一清算。
霍昀希想了想,稍稍挺起胸膛,走到卢宴珠跟前,矜持有礼的说道:“夫人,今天多谢你了,祠堂到清辉院路远地滑,不方便行走,昀希差人送你回去吧?”
卢宴珠见只到她胸口的小小少年,努力扮着大人说话,心间痒痒的,好想捏一捏霍昀希一本正经的小脸。
知道小孩子脸皮薄,她忍住笑,用平等的态度回答:“昀希你考虑得很周到,只是我等会儿不回清辉院。你先和杨嬷嬷回希安堂,记得上药,别让老夫人久等担心了。”
霍昀希大大的眼睛里有些迷惑。
“先回去吧,”卢宴珠弯了弯唇,“我会和张管事说,是我做主免了你的罚。你父亲不会再因为这件事责罚你了,你放心走吧。”
他才不是担心这点,霍昀希见卢宴珠真的没有别的话说,他藏起心中的失望,在其他人的簇拥下离开了祠堂。
“椿芽,你带我在霍府四处转一转吧,顺便去给张全带个话,我可不能在自己儿子面前失信。”卢宴珠最不耐烦待在屋子里,现在霍敬亭连卢府都不要她回,更不可能同意她出府了。
正好霍府的院子她还没逛过,一边认认路,一边看看景,也聊胜于无了。
霍昀希走到转角处,忍不住又回头望了那个生养他的女人一眼。
她正偏头与丫鬟说话,乌黑的鬓发,衬托得她久病的脸白得透明,不知是说到了什么兴处,她眉梢眼角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笑意。
不是那种刻意挤出来的、敷衍的、倦怠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快活神情。
他曾梦到过,母亲温柔得与他说话,关心他的课业,关怀得给他擦汗。
霍昀希早都不做这样的梦了,但现在一身丁香色的夫人,真的好似一朵馥郁的花,即使病容未消,都比他梦中的那个人美上一万倍。
“希哥儿,你在瞧什么?是有东西落下了吗?”杨嬷嬷关切的声音响起
霍昀希收回视线:“我刚才误以为荷包掉了,现在找到了,嬷嬷我们走吧。”
卢宴珠不会想到,在她看来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小事,会让霍府有的人寝食难安。
毕竟霍敬亭口口声声说她是霍府主母,想当初她娘亲掌家的时候,多少次救他们兄妹于水火之中,最多引得父亲抱怨两句,娘亲太娇惯他们兄妹,这在卢府根本算不上能拿出来说道的事情。
小山居书房内。
霍敬亭在拟好信件的间隙,看着外面的天色问道:“霍昀希还跪在祠堂吧?你差人去看看,老夫人有没有给他准备吃食和取暖的衣物,要是没有,你让人以清辉院的名义送一份过去。”
霍敬亭捏了捏鼻梁,睁开眼,就见石墨的神情有些古怪。
“怎么?你不愿意去?还是又想说霍昀希不会相信东西是清辉院送得?”
“二爷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大少爷根本不信是夫人在关心他!那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还不如直接就以二爷你自己的名义送给大少爷。”石墨不解的说道。
霍敬亭把写满丽州除匪后收尾安排的信纸装进信封中,又用火漆封缄:“谁说没有意义?只是换一个名头就可以给他希望,没有比这更容易,又更起作用的事情了。”
“可是这些都是虚假的,只会让大少爷一次次失望。”
霍敬亭在桌上敲了三下,一个最普通的灰衣仆人闪身出现在屋内。
“把这封信交到丽州卫所一个叫蒋启的千户手中,我要送他一份谢礼,这事做得隐秘些,不要让旁人知晓。”霍敬亭淡淡吩咐。
灰衣仆人面无表情抱拳领命:“是。”
话刚落,书房内已不见他的身影。
“石墨你错了,虚假的希望也是希望。而且不管希望是否掺杂谎言,没成真前,真的也是假的,而希望成真后,假得是真的了。”霍敬亭淡漠开口,最后下了结论,“所以不管真假,希望必须得有。”
她给霍昀希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暗中憋气,等憋到面色惨白时,她倒数几个数,放松口鼻,捂着肚子大口喘息几下,身体踉踉跄跄像是难受到站都 站不稳。
“夫人?”霍昀希没理解到卢宴珠眼神的深意。
好在霍府下人中还是有聪明人,在人群中说道:“天啦,有人晕倒了,不会是刚才被误伤了吧?”
霍江鹏哀叫的声音变小了,他仔细在听围观人群的议论。
“这姑娘看起来就柔弱,她一直捂着肚子,是不是被那个小胖子打到了?”
柔弱?这女人的力气比他还大!而且还灵活得不得了,他根本没碰到她一根手指头,还因为她,挨了霍昀希这个小屁孩好几拳!
卢宴珠闭着眼听着人群议论的话题转了方向,她嘴角弯了弯,想用她玩剩下的计谋来对付她,没那么容易。
现在只等借着给她看病的理由离开围观的人群,之后的问题就简单了。
这样想着,卢宴珠放心向霍昀希的方向倒下。
霍昀希脸上的神情闪过一丝纠结,最后还是义无反顾用身体撑着了倒来的卢宴珠。
霍府下人此刻也围了上来,把霍昀希和靠在霍昀希身上的卢宴珠保护起来:“快让一下,我家夫人晕倒了,需要马上去医馆看病。”
周遭的人自觉散开,霍江鹏偷偷看向卢宴珠,只见她脸色惨白、额头上好像还冒着虚汗,看起来不像是演戏。
他开始怀疑,难道他真的不小心误伤到她了,只是他情绪上头没注意到?
霍江鹏不再嚎了,假模假样强撑着站起身,算了,这次就先放过霍昀希。
因为霍敬亭的关系,他也不敢把霍昀希得罪的太狠。
然后他就听到的霍府的下人称呼卢宴珠为夫人。
他动作一僵,转过头时,似乎能听到全身骨头在响。
自从他父亲和二叔分家后,霍府就只有一位夫人——那就是霍敬亭明媒正娶的妻子卢宴珠。
霍江鹏腿一软,也顾不得身上的伤,慌张得拨开人群,拔腿就跑。
得罪了霍昀希,只要没打出事,他那个位高权重的二叔,只会当做小孩间的玩闹,根本不会与他计较。
可要是打伤了叔母,那就是目无尊长忤逆犯上,性质完全就不一样了,他那个敬重发妻的二叔,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他!
痛,好痛。
痛痛痛。
仿佛被人从身体内部拆开,骨头被折断,筋脉被撕裂,身上的每一处都在承受着无穷无尽的疼痛。
卢宴珠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不然怎么会遭受酷刑一样的痛苦。
因为疼痛,卢宴珠耳边的声音都是模糊的。
她听不清楚霍昀希在说什么。
因为疼痛,她是真的没力气站立,只能把身体的重量压一部分在霍昀希身上。
也因此卢宴珠清楚的感受到,她依靠着人还是一位少年,他用清瘦的肩膀支撑着她,全身的肌肉绷得很紧,他真的太小了,以至于想要撑住她,只能使出全部的力气。
卢宴珠的意识忽然清明起来,她不能哭,更不能晕去过。
她现在可是小昀希的母亲,她要坚强一点,不然会吓到小昀希。
人群喧闹的声音远去,他们已经离开刚才的街坊。
卢宴珠咬着唇肉,抵抗着疼意,她睁开眼,身体慢慢从霍昀希的身上挪开,她挤出笑容,用得意的语气问:“刚才我装得像吧?”
可是她都追到一条僻静的小道了,还是没发现梨果的身影。
卢宴珠站在巷口,鬓发因为跑动松散了几缕,她失落低语:“或许是我看错,梨果现在该在卢府才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大街上。对,肯定是我看错了,梨果才不会不搭理她的小姐。”
除非,除非是整个卢府都不愿意见她了。
卢宴珠用力眨了眨眼,一向明媚的脸上露出些许苦涩的神情。
小巷三楼的窗内,卢宴珠一直找寻的梨果就站在窗边,她泪眼朦胧望着楼下落寞的卢宴珠,忍不住开口:“小——”
只是她的嘴唇刚动,就被一旁的侍卫点了哑穴阻止。
看似僻静的青石巷,右侧墙内别有洞天,开阔的屋子内不见一个火盆一缕青烟,却如同春日般温暖,只是一个临时的落脚处,屋内的陈设摆件无一不是大内珍品。
四个宫装的女子站立侍候,一看就出自皇宫,门外还守着八个侍卫,各个都身手不凡武功高强。
泪水从梨果的脸颊滚落,她哀求得看向坐在另一扇窗边的男子。
明明屋内非常暖和,身量颀长的男子端坐在摇椅上,身着月白色锦袍,外面还披了件通体没有一丝杂毛的白狐大氅。
这样厚实臃肿的衣着,不仅没压得他笨拙痴肥,反而衬托出他仙风道骨飘逸出世。
男子纤长的眼睫下,一双温润眼眸全落在了窗外的女子身上。
他看得专注,眼神却没有半分索求迫意,以至于卢宴珠根本没察觉到有人正在高处注视着她。
“梨果,我的人拦不了太久,霍府的人应该马上就要到了,现在还不是与她见面的时候,你明白吗?”男子面如冠玉,肌肤雪白,玉雕般的人儿,嗓音却并不疏离冰冷,浅色的嘴唇翕动如潺潺春水般温柔的话语漾出。
梨果连忙点头,这次二公子同意带她来看小姐,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只是为了让她这个丫鬟能远远地见小姐一眼,光是她能看见得都花费了不菲的人力财力。
她现在已经是京兆府搜捕的逃奴,她不能给小姐和二公子惹麻烦了。
哑穴被解开后,梨果对着裴子顾感激涕零道:“亲眼见到小姐安然无恙,奴婢就是死也没有遗憾了。如果不是您又出手相助,这次小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裴公子你对我家小姐的恩情,奴婢永生难忘!”
她就知道,只要有裴二公子在一天,他就绝不会让小姐出事!
裴子顾顿了下,他靠在椅背上,轻声答:“梨果你不用谢我,这次其实多亏了寿阳。认真论起来如今霍夫人的境遇,我有不可推脱的责任。霍夫人不怨我怪我,我就知足了,怎么还敢厚颜当她的恩人。梨果你以后也别再提恩情两字了。”
霍夫人?
梨果瞳孔一震,眼前的场景让她有些难以置信。
裴二公子竟然亲昵叫二公主寿阳,还疏离得唤小姐为霍夫人。
难道裴二公子是变心了?
怎么可能?
梨果脑子一片混乱,她还没理出头绪,就听到裴子顾继续道:“再说,梨果你真没觉出问题,认为霍夫人安然无恙吗?”
裴子顾的话,让梨果又看向卢宴珠,这次她看得很仔细。
小姐的情绪好像是比往常更外露了,之前的小姐总是恹恹得,却看不出她真正在想什么。
坠入梦乡前,想到第二天睁眼后,还要再喝两碗苦药的悲惨日子,卢宴珠虔诚的祈祷,就如同她来到十二年后时一样,希望她这一觉醒来又回到她正常的时空中去。
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到了她回到十六岁的闺房,青纱床幔,绣满花鸟的承尘,她从床上坐起身,怔愣了好半晌,才一面掉眼泪,一面珍惜得抚摸着闺房内所有的陈设。
然后她赤着脚跑到梳妆台前,铜镜映照出她娇艳明媚得如同三月花的面容。
但那双眼,那双曾经灵动活泼的眼眸,此刻却是寂然无光,满目荒凉。
卢宴珠蓦地与镜中了无生趣的苍凉视线对上,她心头一紧,这不是她!
卢宴珠猛地从梦中惊醒,入眼得还是豪奢的千工拔步床,她还在霍府,她的身体仍然是十二年后霍敬亭的夫人。
她并没有回去。
窗外晨光微露,卢宴珠在宽敞的大床上滚了一圈,把心里那丁点的郁闷散去后,她又恢复了元气。
她起身,翻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箱笼的最下面找了一套练功服。
看衣料成色,已经有些年头了。
好在卢宴珠的身材一直没什么变化,甚至还更瘦了,这套衣服依然能穿。
卢宴珠换好衣服,顺着昨天才认得路,一个人走到了清辉院的一处空庭院内。
其实不消黄老怪开口,卢宴珠都能从瘦削无力的四肢中,察觉到她现在身体的病弱情况。
她也想早日恢复武功,但她更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
卢宴珠先舒展身体,等身体活动开了,她的额头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她现在的身体比她想象中还要虚弱,卢宴珠原本想打一套通臂拳,现在也识时务的换成了八段锦。
八个动作,卢宴珠从晨光熹微练到天光大亮,汗水湿透了练功服。
很累,但卢宴珠很高兴,浑身的筋脉都舒展开了。
她欢欢喜喜地离开了庭院。
月洞门后面,有一片黑色的衣角轻轻动了下。
“夫人,你去哪里了?你都不知道奴婢没在里屋看到你时,都快吓哭了。”
是椿芽絮絮叨叨的声音。
枝叶摇动,霍敬亭脚步朝门外挪了一步,卢宴珠早已穿过了另一扇月洞门,看不见人影了。
才一天,椿芽也被她带得不稳重了。
“是我不好,椿芽芽,你别生气了。我是去练功了,我给你说,我已经完整掌握了八段锦的技法要点了!”
卢宴珠温声软语的哄着椿芽,这是霍敬亭从未见过的一面。
“什么?练功?夫人,这么冷得天气,你的身体还没好全,你怎么可以一个人独自练功,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万一感染风寒,又生病了怎么办?”
“是刘太医让我练得,说对我的身体有好处!只是很简单的八个动作,不会受伤的!”卢宴珠信誓旦旦说道。
霍敬亭单手负在身后,轻哼一声。
撒谎。
而且又拿刘太医说谎。
他让刘太医给她看病,是为了替她圆“失忆”的事情,不是给她当说谎得挡箭牌用的。
“真得吗?”椿芽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如果不是刘太医传授,我哪里会这种强身健体、养生治病的身法!”卢宴珠及时转移话题,“椿芽,我饿了,我还想吃昨天的百合粥、红豆糕、芙蓉片。”
椿芽果然被卢宴珠转移了注意力。
主仆俩渐渐走远,已经听不见一点笑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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