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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我心无删减+无广告

阿云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他恨恨道,“你可知那时她亡母留下的遗物,你也死了母亲,怎得这般不能替他人着想?”高热未退,我的头嗡得响了一声,痛得直不起身子。“贺遥之,”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没偷她的东西,是她毁了我的发带…”流月梨花带雨地扑进他怀里,哽咽道:“阿云姐姐说的是,她从来没偷过月儿的东西,是月儿信口雌黄诬陷姐姐!”“阿云姐姐怪我抢走了她的夫君,对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她哭得抽搐,贺遥之心疼得红了眼睛:“月儿,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替她说话?”看向我时他又冷了几分神色:“沈朝云,我问你,你究竟要不要把月儿的玉佩交出来?”他戏谑地看着我散乱的头发,“想必是月儿失手毁坏了你的发带,你便怀恨在心,故意偷了她的玉佩。”“你那发带不过是低贱之物,如何能和月...

主角:贺遥之阿云   更新:2024-11-20 15: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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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贺遥之阿云的其他类型小说《昭昭我心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阿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他恨恨道,“你可知那时她亡母留下的遗物,你也死了母亲,怎得这般不能替他人着想?”高热未退,我的头嗡得响了一声,痛得直不起身子。“贺遥之,”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没偷她的东西,是她毁了我的发带…”流月梨花带雨地扑进他怀里,哽咽道:“阿云姐姐说的是,她从来没偷过月儿的东西,是月儿信口雌黄诬陷姐姐!”“阿云姐姐怪我抢走了她的夫君,对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她哭得抽搐,贺遥之心疼得红了眼睛:“月儿,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替她说话?”看向我时他又冷了几分神色:“沈朝云,我问你,你究竟要不要把月儿的玉佩交出来?”他戏谑地看着我散乱的头发,“想必是月儿失手毁坏了你的发带,你便怀恨在心,故意偷了她的玉佩。”“你那发带不过是低贱之物,如何能和月...

《昭昭我心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他恨恨道,“你可知那时她亡母留下的遗物,你也死了母亲,怎得这般不能替他人着想?”
高热未退,我的头嗡得响了一声,痛得直不起身子。
“贺遥之,”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没偷她的东西,是她毁了我的发带…”
流月梨花带雨地扑进他怀里,哽咽道:“阿云姐姐说的是,她从来没偷过月儿的东西,是月儿信口雌黄诬陷姐姐!”
“阿云姐姐怪我抢走了她的夫君,对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她哭得抽搐,贺遥之心疼得红了眼睛:“月儿,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替她说话?”
看向我时他又冷了几分神色:“沈朝云,我问你,你究竟要不要把月儿的玉佩交出来?”
他戏谑地看着我散乱的头发,“想必是月儿失手毁坏了你的发带,你便怀恨在心,故意偷了她的玉佩。”
“你那发带不过是低贱之物,如何能和月儿母亲留下来的玉佩相提并论?再者,难道你不知道月儿最是温柔良善之人,就算她真的无意损坏了你的东西,你怎么就不能宽宥她?”
我僵在原地,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来我视若珍宝的发带,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卑贱之物,流月的东西才是珍宝。
我勉强撑住自己欲要倾倒的身子,苦苦一笑:“我没偷过的东西,你要我怎么拿出来?”
尖利的指甲狠狠刺入我的掌心,疼痛让我找回了几分清明。
“我们相识数载,你还不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吗?”
他心疼地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对我森然道:“我就是太宠你了,才把你宠成如今这个恶毒狠心的样子。”
“来人,”他挥手吩咐道:“流月是我马上要过门的妻子,她的东西丢了,便是我贺府的东西丢了。”
“沈朝云窃而不招,拖下去打,直到她招认为止!”
我捂住胸口,堪堪止住心脏酸涩的疼痛。
“贺遥之,你要打我?”
饶是竭力忍耐,泪水还是夺眶而出。
那个温柔替我敷药,说我的伤他比我更心痛的贺遥之,竟然成了让我受伤的人。
他抿唇,有一丝的不忍,语气干硬道:“不然你就跪下来向月儿道个歉,将她母亲的玉佩还给她。阿云,你毕竟是我的妻子,我不会…”
“不必了。”
我冷声说完,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贺遥之心里有怨,不准侍从们手软。十杖下去,我的腿脚处已是血肉模糊。
我伸出血迹斑斑的手,徒劳地停在贺遥之锦绣的鞋旁,留下一个鲜血淋漓的掌印。
流月故作害怕,娇俏地躲进他怀里,柔声细气道:“遥之哥哥,那玉佩虽是家母的爱物,可阿云姐姐她才是你的心上人。你为了我这样责罚她,痛心的也只会是自己啊!”
“月儿没关系的,月儿本就被自己的父母抛弃过一次了,伤了你们之间的情分就不好了。”
她梗着脖子,脆弱又倔强地流下一串泪水,看得贺遥之愈发心疼。
他轻柔地摸着流月的头,哑声道:“不要胡说!
“贺遥之,”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咬紧牙关忍下颤抖的呼吸,“你我此生,恩断义绝!”
到底是多年的情谊,贺遥之高声道:“够了!”
他不顾流月还在身边,慌忙上前想要抱住我遍体鳞伤的身躯,却被我侧身躲开。
也就是这时,神社中一个小女侍匆匆来报:“贺公子,流月姑娘的玉佩在假山下被人捡到了!”
流月的笑凝固住了,贺遥之不可置信地盯着女侍手中完好无损的玉佩,又转头看向我。
这一回,他眼里的愧疚和懊悔翻涌着,“阿云,我…”
我冷笑一声,呕出一大口血。
师父匆匆赶来,见到我浑身是伤,登时冷下脸。
“贺公子,就算你贺家是神社的贵客,在圣都也是权势滔天,可阿云毕竟是神女,不容你这般作践!”
她身边的两个女侍一左一右将我扶起来,我低着头,没有看贺遥之一眼,也没用掉一滴眼泪。
“师父,阿云失仪了,请师父责罚。”
师父怜惜又心疼,忍不住对贺遥之动了气。
“贺公子怕不是忘了,阿云曾经是你立誓要娶的女子,如今新人在怀,却要故人的命,不知是何道理。”
流月惨白着一张脸,缩在贺遥之怀里不敢见人。
贺遥之脸色铁青,红白交错。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阿云,今日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可那也是因为这玉佩对月儿来说实在贵重,我才一时心急误会了你。”
流月闻言也抽抽嗒嗒地拉住我的手:“阿云姐姐莫要生气,遥之哥哥关心则乱,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
贺遥之情深意切地对我说:“你放心,你若是心有不平,待我娶了月儿过门的第二日,便亲自来神社迎你。”
我冷笑了一声,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又密密麻麻痛了起来。
喉咙里满是血腥的味道,熏得我眼睛酸疼:“贺遥之,我不想嫁给你了。”
5.
那日我亲口对贺遥之说,我不想见到他了,他被师父赶了出去,可当天晚上便送来了聘礼和婚书。
似乎是为了要我原谅,他还妥协道可以让流月作妾,我作他唯一的正妻。
贺遥之被我关在了门口,拍着门喊道:“阿云,我为你带来了上好的金创药!”
我默不作声。
他自讨了个没趣,折腾了两下被哭哭啼啼的流月带走了。
隔着一扇房门,我拖着一副柔弱的身子,将那封婚书扔进炭盆里烧了个干净。
连同年少的爱慕和眷恋,都烧成了一捧灰烬。
随着纸页被火舌吞噬,我心口的酸胀渐渐平息。
我大病了一场,醒来时已经是贺遥之和流月的大婚之日。
十里红妆铺满了长街,人人都在庆贺他喜得良人。
贺遥之却勒马在神社门前,他高扬着头,对看门的小厮道:“神女何在?”
“今日是流月过门之日,阿云她爱我至深,想必此刻定然是哭闹不止。也罢,就让我去哄哄她吧。”
“毕竟她要是闹到了贺府,月儿可又要哭鼻子了。”
因着和我的关系,贺遥之进出神社稀松平常。
这一次,却被门房拦了下来。
“神女有言,与贺公子此生不复相见,请贺公子离开吧。”
围观的人们窃窃私语:“睡不知道这三月三本是神女和贺遥之的婚期,到头来贺公子背信弃义娶了一个侍奉的孤女,不知神女心中是何感想?”
“可怜了神女,青梅竹马的夫君被人抢了,如今还羞辱到了门前!”
“听说那孤女还是神女捡来的呢,和她姐妹相称,她却忘恩负义抢了人家的夫君。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贺遥之尴尬地站在门前,脊梁骨都被人戳得僵直。
他不顾门房的阻拦,高声道:“阿云,月儿与你情同姐妹,你莫要这般和她争风吃醋,做出些个不入流的手段!”
“我已许了你为妻,她为妾,你还有什么不满?”
四下寂静无声,没有人回答他。
他生平第一次这般被下面子,气恼地瞪了小厮一眼:“阿云只是和我闹脾气罢了,明日我八抬大轿候在门前,我就不信她真不嫁我!”
贺遥之气冲冲地走了,我站在亭台上沉默看着这一切。
从始至终,他没有抬头,所以也就没有看到我穿着的是贺府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嫁衣。
我垂眸轻声笑了:“贺遥之,我从没想过会是你逼我去死。”
今日是我的十七岁生辰,子时一过,神社之内就会燃起大火,我会丢入火中活活烧死,献祭天神。
与其那般,倒不如跃下这高台,一身清白干净地去死。
饶是早就心死麻木,在这一刻一颗心还是免不了抽痛。
我踮起脚尖,翩然跃下了高台。
“贺遥之,若是你知道我死在了今天,会不会有一丝愧疚?”
6.
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我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有人以身为肉垫,生生接住了我!
我惊诧地睁开眼,撞进一双眸色深深的眼睛里。
他墨眼含怒,“沈朝云,你便这般自轻自贱吗?贺遥之和别人成婚,你就要去寻死!”
他呼吸急促,一双风流的桃花眼里染上了几分怒色,更显得妖冶。
来人竟是与我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三皇子宋祁。
我忍痛按住脱臼的肩膀,被他吼得红了眼睛。
我委屈地擦了一把眼泪,“自轻自贱?你可知今日是我十七岁的生辰,贺遥之不娶我,谁来娶我?到头来,我还得落得一个被火烧死的下场!”
这些年来受过的委屈,以血饲神的昏暗岁月,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君娶了自己情同姐妹的孤女,痛楚一点一滴汇聚在我的心头,疼得我咬牙抓紧了他胸口的衣襟,狠狠骂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委屈!”
我又哭又闹,直到筋疲力尽倒在他怀里被他一把揽住。
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落在我的头上。
因为靠得太近,我甚至能感受到宋祁喉结滚动时的热气。
他无奈又纵容地替我撩过额前的乱发,温声道:“沈朝云,你可知我今日是来娶你的?”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红肿着眼睛呆呆地看他,嘴唇翕动:“你要娶我?”
他笑意深深地点头,一挥手,神社的大门被人撞开。
流水般的聘礼由数十个人抬着送进了院子,绫罗绸缎,珍珠宝玉,入眼是无尽的富贵奢靡。
我花了眼,如梦初醒般地想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勉强笑着整了整我凌乱的发冠。
“三皇子说笑了,我们不过一面之缘,你怎么就会想娶我?朝云一介草民,不要作弄取笑我了。”
我敛眉藏住了眉眼间的怒气和被人戏耍的失望,没想到却被他更用力抱紧了。
肌肤相触,宋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阿云,我是真心想娶你的。”
他从怀中摸出一封庚帖,上面赫然写着我们二人的名字。
我皱着眉,眼泪不自觉流下。
都说三皇子宋祁最是菩萨心肠,没想到一个神女微不足道的性命,也能让他做到这一步。
7.
顾不上多想宋祁究竟为什么想娶我,我已被师父塞上了花轿。
她流着泪替我戴上一只她珍藏的玉镯子,哽咽道:“阿云,不论如何,活着才有希望啊。”
多年的相依为命,师父早已把我当成了亲生女儿一般。
盖头下的我默默红了眼睛,眼泪滑落眼角。
却有一只大手轻轻替我擦去。
“别哭,会乱了胭脂。”
锣鼓喧天,送嫁的队伍挤满了整个东街,宋祁骑在高头大马上,光是想象那幅画面,我就默默烧了脸。
从今往后,他便是我的夫君了。
花轿行至半路,却被人拦了下来。
原来是走到了贺府门前,贺遥之看到三皇子和自己同日大婚,也想着攀些关系,邀他进贺府观礼呢。
再听到他的声音,我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跳。
贺遥之朗声道:“三皇子最是光风霁月之人,不知是谁家的女子能有幸嫁与三皇子,真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流月也娇声笑道:“是啊,这般好的福气,也是羡煞众人呢。不像我那个神社之中的阿云姐姐,她若是…”
她突然止住话头,有些哽咽道:“终归是我抢了姐姐的好姻缘。”
贺遥之心疼地安慰她:“我又不是不娶她了,纵使她小肚鸡肠,我贺遥之却是一诺千金之人…”
他还未说完,只听宋祁轻笑一声。
说来奇怪,我原先满腹的怒气和恶心,在听到他这一声笑之后都化成了甜蜜。
“贺公子,只怕你是娶不了沈朝云了。她福薄,攀不上贺府的好姻缘。”
贺遥之愣住,干巴巴地笑道:“三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说她是娇纵了些,到底也是从小被我宠坏了的,她年近十七,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的。”
“再说了,那沈朝云对我情根深种,想必此生是非我不嫁的。”
流月在一旁轻嗤道:“圣都之中谁人不知,沈朝云因为遥之哥哥先娶了我,整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哪里还有半分神女的尊贵和体面?”
花轿中的我不由得绞紧了帕子。
呵,原来他竟还记得我年近十七呢。
可他偏偏忘了,今日便是我十七岁的生辰。
下一秒,宋祁爽朗地大声笑了,撩开花轿的帘子:“夫人,不如你来告诉他?”
他笑眼弯弯,我一时晃了眼。
我平复下呼吸,淡然走出花轿,亭亭站在贺遥之面前。
我展颜一笑,“贺公子方才可是说要娶我?”
一片死寂。
贺遥之目眦欲裂,不可置信道:“阿云,你…”
片刻,他又讽刺地勾了勾嘴角:“你为了气我,竟然连三皇子都能找来陪你演戏。”
他叹了一口气,“我早就说过,我会娶你的,你为何偏偏急于这一时呢?”
喉间又翻涌起来恶心,贺遥之一副我除了他谁都不会嫁的理所当然模样恶心地我想吐。
我抿唇,抬眼看向马上的宋祁,脆生生道:“夫君,贺公子说你在同我演戏呢?”
宋祁闷声笑了,一把握住我的手将我抱到马上。
他亲密无间地抱住我,对贺遥之挑眉道:“如此,贺公子可信了?”
贺遥之的脸肉眼可见地灰白了下来,他嘴唇张合,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先趾高气扬的流月也哑了声,她睁大了一双美目,恨恨地瞪着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大庭广众之下,她竟然失声道:“沈朝云,你凭什么!”
恢复了几分理智的贺遥之沉默着一巴掌扇上她的脸,阴测测道:“三皇子妃也是你能直呼名讳的?”
流月捂着红肿的脸,颤着声道:“遥之哥哥…”
“闭嘴!”
贺遥之忍无可忍,让人将流月拖进了进去。
大婚之日,被夫君如此下了面子,不知她心里会有何感想?
他痴迷地盯着我,眼中痛楚流露:“阿云,你为何不再等等我?”
当着宋祁的面,他居然就敢上前想拉我的手,“阿云,明日我就能娶你了啊!”
宋祁黑着一张脸,两旁立刻就有侍从将贺遥之拉开。
“贺公子请自重!”
我定定地看着他,轻轻笑道:“你忘了吗,今日是我的生辰。”
“贺遥之,我等不起你了。”
8.
我说完这话,他枯立在原地,脸上没有了半分血色。
宋祁不再停留,策马带着我在东街上肆意驰骋。
他是备受爱戴的三皇子,在民间素来有贤王的美名,所到之处民众无不叩拜以示尊敬。
连带着我这个三皇子妃,也受了大礼。
看着一片海晏河清、国泰民安的景象,我悄悄抬头看向了宋祁。
圣都的安稳,离不开他多年的征战,文韬武略。
圣都敬神,但我知道,和虚无缥缈的神明相比,他才是真正守护了圣都的人。
到了他的府邸,宋祁牵着我的手将我抱了下来。
马背颠簸,我已有了几分的倦意,腿一软便栽倒在他的怀里。
不顾仆从的惊呼,他竟然一路抱着我走进了里房。
烛影摇晃,我在他的怀中面色坨红。
“三皇子,”我低声开口,“若您只是想救我的命,朝云对您已是万分感激。”
他脚步一顿,将我轻轻放到床上。
没有了盖头的遮挡,他的眉目在灯火下越发温柔。
“朝云,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时的景象?”
我呼吸一滞,缓缓想起了那一段记忆。
那时宫中的容贵人新丧,特宣我进宫为她超度。
圣上宠爱容贵人,在骊山之上为她大兴土木建造了一座贵人陵,而我为了请神超度,整整放了一夜的血。
到了夜深,我的血将整座神像浸染,俨然成了赤红色。
可我那时也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孩童,痛得几次昏厥过去,又被太监打醒。
是宋祁偷偷派人将我送走,自己却受了圣上的责罚。
他当真如民间传言一般悲悯众生,看见我流血不止的伤口也会为我流泪。
宋祁抚摸着我的颈子,轻声道:“阿云,容贵人便是我的亲生母亲。”
“她生前最是厌恶神灵之说,死后父皇却要为了她生生夺取你这神女之命给她陪葬!”
我心头猛地一震,后知后觉原来那时我是该死在骊山上的。
我展眉浅笑:“都说我是神女命格,若是能成为容娘娘的陪葬不好吗?殿下为何要救我呢?”
宋祁深深看了我一眼:“阿云,因为我和我的母亲一样,不相信这世间真的有神灵。”
“若是有,也定然不是要用你的鲜血来献祭的。”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我,能为神灵奉献自己,是我无上的荣耀。
就算是贺遥之,他也只会心疼我的痛,却从来没有在我划破自己的手腕时流露出一丝愤恨。
只有宋祁,他认真地看着我,告诉我:“阿云,你的命很贵重,不比一尊神像低贱。”
9.
嫁给宋祁后,我再也不用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被他养得安泰而疏懒。
娶了心上人的贺遥之却过得不好。
大婚那日他公然在东街上拉扯三皇子妃,被圣上知道后,赐了他断手之刑。
贺遥之断了手,贺府也日渐衰颓。作为圣都之中的世家大族,贺府早就成了圣上的眼中钉。
贺府不甘心,便开始了新一轮的神女大选,企图用神社的香火延续贺家的辉煌。
没想到,大选开始的前一日,神社却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
那一尊巨大的神像,被历代神女的鲜血浸染,在烈火之中鲜红地犹如邪神。
圣都的百姓们终于悔悟,所谓神灵之说不过是贺家捏造出来为荣华富贵铺路的谣言罢了。
霎时间,贺家成了人人喊打的罪人。
宋祁牵着我的手走过贺家时,流月正巧被侍卫乱棍打了出来。
贺遥之残废之后性情大变,疯疯癫癫,整日以折磨她为乐。
听说前阵子将流月生生折磨得没了一个孩子。
此刻她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地跪在我的脚下,含糊不清道:“求贵人救救我,救救我吧!”
我轻轻抬起脚,叹息道:“流月,你也有今天。”
“那一日你满心欢喜嫁给贺遥之时,可有料想过今天?”
她愣愣地抬起头,昔日一张姣好的美人面如今疤痕满布。
她浑身猛然颤抖了一下,竟然慌不择路地跑的了一辆马车前,在我眼前被践踏成了肉泥。
我心惊胆颤地闭上眼睛,不明白她为何惧怕我到了如此地步。
宋祁在我耳边轻声道:“听闻贺遥之婚后四处寻找像你的女子养在家里,足足有二十多人。这二十多人,只要殴打折磨了流月,就能得到贺遥之的赏赐。”
“她竟是,活生生被逼疯了。”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她死无葬身之地的惨状,“毕竟相识一场,好生收敛了她吧。”
10.
流月死后,我以虐杀发妻状告了贺遥之,不久他就被判处了凌迟之刑。
听说他死前手里还紧紧咬着一截发带,唤着:“阿云。”
宋祁恶心不已,派人把他和流月葬在了一处,还打断了他一口牙,生生取出那一截发带。
尘埃落定之后,我生下一个女儿,宋祁为她取名为昭。
昭昭我心。
正是我们相逢那一年我为容贵人祷祝念的经文。
我依偎在他的怀里,闷声问道:“神社的大火,是不是你放的?”
他温声应了。
“为什么?”
宋祁轻啄我的额头,万分珍重道:“因为阿云的苦,让我看到了世间的苦。”
“我不愿你受苦,也不愿你爱的人间疾苦。”
泪水滴落在昭昭的脸庞,她安稳地拉住我的手,咿咿呀呀地笑了。
身为圣都神女,若是十七岁前没有成婚,我就会被献祭给天神。
可就在我和贺遥之大婚的前一天,他忽然将新娘换成了侍奉我的婢女流月。
只因他怜她无依无靠,想给她一个家。
贺遥之深情款款道:“阿云,你放心,成婚以后,你们姐妹相称,她依旧侍奉你。”
他怕我成婚后无人照拂流月,将她娶作平妻。
可贺遥之忘了,我们大婚当日便是我十七岁的生辰。
不成婚就会死的人,是我。
.
贺遥之与流月将要大婚的消息传遍了圣都,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彼时我正在神像下虔心祷告,划破自己的手腕放出一碗血浇灌神像。
自我五岁时被选为神女,每一日,都要用自己的鲜血浇灌神像。
可今日我是欢喜的,因为我和贺遥之的婚期在即。
我仰头天真地对祭司笑道:“师父,这样的日子很快便要结束了,待我成婚时,师父可也得来讨一杯喜酒喝!”
素日不苟言笑的祭司却莫名红了眼眶,她侧头躲避我的目光。
我以为她是舍不得我。
谁知,下一刻师父紧紧抓住了我的手:“阿云,你可知,马上就要大婚的不是你,而是你身边侍奉的流月?”
她攥得太紧,指尖都微微发红。
流月是我捡回来的孤女,平日里说是侍奉在我身边,实则我们私下都以姐妹相称,甚至我还将她介绍给了贺遥之,说是我的妹妹。
我吃了一惊:“流月怎得没跟我提起过,她的新郎官是谁?”
师父眼里露出一丝怜悯,半晌才低声说道:“贺遥之…”
“要娶她的,是贺遥之。”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一道霹雳应声而落,将我的脸照得惨白。
我不可置信地笑了笑,失声道:“遥之是我的夫君,他怎么可能娶流月?师父,您一定是弄错了,错了!”
装满血的瓷碗被我失手摔碎,鲜红的血一瞬间染红了我的衣裙。
也染红了我的眼睛。
难怪,难怪他近日总是忙,半个月也没来神社见我。
难怪我送出来的书信再没了回音。
师父心疼地抱住我,声音颤抖:“阿云,你十七生辰马上就要到了。可圣都之中人尽皆知,你已经是贺遥之的人了,谁还会娶你?”
“若是十七岁之前没有成婚,你…”
她红着眼睛止住了话。
我明白她的意思。
若是十七岁之前没有成婚,身为神女,我会被献祭给天神。
而今天,距离我的十七岁生辰,仅仅只有七天。
顾不上师父,也顾不上门外的大雨如注,我孤身一人闯出了神社,直奔贺家而去。
我和贺遥之相逢于微末时,那时我只是沈家一个不得宠的女儿,母亲早逝,后母对我不闻不问。
而贺遥之却是闻名圣都的翩翩公子,贺家是圣都的鼎赫之家,他是贺家的嫡长子,享尽了荣华富贵。
五岁那年,后母想要将我卖给一个老鳏夫的瞎眼儿子做童养媳。
为了挣出一条生路,我不顾一切参加了神女大选。
为我绾发授衣的正是八岁的贺遥之,满圣都的人都羡艳我从此成了高贵的神女,只有他为我绾发时轻轻叹气。
“阿云,高处不胜寒。”
从那以后,我每日被禁锢在神社之中,用自己的鲜血浇灌神像,日复一日地枯瘦下去。
昏暗无光的日子里,惟有贺遥之眉目疏朗,照亮了我。
他会偷偷在祭祀时敲开我的窗子,递进来一包热气腾腾的烧饼。
他会花费心思为我雕刻一支玉簪,只为换我一时的笑颜。
他会心疼我手腕上纵横交错的伤痕,红着眼睛道:“阿云,待你十七岁,我便娶你回家。”
“我的阿云是世界上最好的阿云。”
冰冷的雨点混杂着泪水流淌在我的脸上,泥地湿滑,我一时不慎跌倒在地上。
浸了水的伤口又一次撕裂开,血水汩汩流出。
可待我狼狈不堪地走到贺府门口时,却被大雨中相拥的两个人晃了眼睛。
流月依偎在贺遥之的怀里,动情道:“遥之哥哥,你是阿云姐姐的夫婿,就算我再爱你,也只能把这一份爱深藏在心底。”
“今日过后,我们便不要相见了吧。”
分明是决绝的话,她却说的柔肠百转,楚楚可怜,一侧的肩膀露出伞下,更显得身量轻盈柔弱。
贺遥之呼吸急促地将她紧紧抱住,沙哑道:“月儿,你怎么这么傻!我心悦你并不比对阿云少,你今年十七岁了,若没有我娶你,你一介孤女该如何自处?”
我呆愣在了原地,任雨水落进我的眼睛里也浑然不觉。
心口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仿佛有人在用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剜去我的心头肉。
我以为的深情和偏爱,却在等待中被他双手奉给了另外一个人。
下一瞬,流月抬起头和贺遥之深情拥吻。
“遥之哥哥,月儿也心悦于你啊!”
贺遥之欣喜若狂地捧起她的脸,眼中温柔似水:“月儿,你放心。待你过门之后,与阿云是平妻。你们依旧姐妹相称,我必然不会薄待了你。”
2.
他们依依惜别许久,久到站在雨中的我双腿都已酸涩麻木,贺遥之才珍重地将流月送上马车。
那辆马车华贵非常,用的是流纹的锦缎,是从前贺遥之给我一个人亲手打造的。
圣都之中的贵女无不眼红惊叹,但没有人说一句闲话。
因为她们都知道,贺遥之会娶我。
他对我数年的情深偏爱,祭祀时相执的手,八岁我深入迷瘴时他拼尽力气将我救了回来。
向来冷静自持的遥之公子,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流泪,是遍体鳞伤的他担心我会死。
在他浑身是血地将我抱回神社,跪在地上求天神赐福时,连师父都忍不住动容。
她对我说:“阿云,人这一辈子遇见一个真心相爱的人,是很不容易的。”
真心难求,可是真心总是瞬息万变。
贺遥之在原地伫立了许久,目送着流月的车马远去。
直至他依依不舍地转身时,才终于看见角落里呆立着的我。
他惊讶了一瞬,紧紧皱起眉头向我走来。
一把大伞撑在了我的头顶,贺遥之不悦道:“阿云,你怎么会在这里?”
“马上就是祭祀大典了,你不在神社中,私自跑出来可是死罪!”
我愣愣地抬起头,艰难地向他扯出一个笑。
我的脸上满是泥土和雨水,一定难看极了。
“贺遥之,你不娶我了吗?”
许是我的表情太过可怜,贺遥之的脸上闪过一丝怜悯。
他叹了口气,揽过我的肩膀:“阿云,你都看见了?”
“我不是不娶你,只是流月她一介孤女柔弱不能自理。你出嫁后,她一个人在神社中要如何生存?”
“我知你最是心善,又与她情同姐妹。只是一个平妻的名头,阿云一定不会介意的,对吧?”
他说得坦荡:“我先前瞒着你,也是怕你多心。月儿的身份不如你,我想给她份尊贵,先取她进门。待到四月春,我一定十里红妆迎娶你。”
我无力地张了张嘴唇,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心善,便要与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贺遥之见我久久不应答,有了几分怒色:“阿云,你何时变成了这样斤斤计较的女子?”
我鼻头一酸,低下头掩去眼眸中的苦涩:“贺遥之,你可知三月三是….”
是我的十七岁生辰。
若是那时我还没有嫁出去,便要被献祭给天神。
他顿住了一瞬,不耐烦地将我推开:“不就是我们定好的婚期吗?我答应过会娶你,你又何必计较这一时?”
我哑然,万语千言都梗在了喉咙里。
“我明白了。”
我苦笑着向他点头,“贺公子,祝你和流月琴瑟和鸣,子孙满堂。”
面对我的冷静疏离,他有些无措:“阿云,我…”
我紧咬下唇,不让自己的脆弱和不堪暴露在他的眼前,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泥水飞溅,贺遥之在我身后大喊:“阿云,我让人给你备车马!”
我没有回头,眼泪在转身的那一霎那早已决堤。
贺遥之,你的心给了别人,马车也给了别人。
他的心已飘摇,不在我的身上,怎么会记挂着我的性命?
3.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神社,将自己湿漉漉的脸埋进了锦被之中,无声地大哭了一场。
往日的种种海誓山盟仿佛都化为了乌有,堆积在我墙角的聘礼也不知何时被人移走了,想来是被贺遥之给了流月。
我怔然地笑,猛地扯下来头上的发带。
这是我被选中为神女之时,贺遥之亲手为我戴上的,数年来我从未离身。
他的温言软语犹在耳畔:“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与阿云,一生一世一双人。”
“贺遥之,”眼泪从我脸庞滑落,“这便是你许给我的一双人么?”
我陷在回忆里痛得不能自拔,房门却被人推开了。
流月穿着上好的金纱绞丝裙,眉眼化着淡雅清新的妆。
灯火下,她衣衫华贵整洁,更衬得我狼狈不堪。
我将自己的手缩回背后,冷声道:“你怎么来了。”
她眼眸闪烁着嘲讽的光,再没了平日里在我面前做小伏低的样子,娇笑道:“阿云姐姐,事到如今,你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女呢?”
她迈步至我身前,竟一把将我藏在背后的发带抢了去。
“遥之哥哥与我七日后便要成婚了,阿云姐姐有空追忆,不如早日给自己找个好夫婿才好啊。”
我沉下了脸,“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流月故作惊讶,装作失手将那发带掉落在地上。
我伸手去捡,却被她狠狠踩住。
“姐姐,这样不值钱的玩意儿,也就只有你会当个宝了。遥之哥哥送了我十箱珍宝首饰,姐姐若是喜欢不妨去挑上一两件,算是我给姐姐赔罪了。”
“对了,遥之哥哥可说了,他最喜欢我满身珠翠的样子,让他见了就欢喜。不像阿云姐姐总是一身素衣,无趣晦气得很呢!”
我的手被她来回碾磨,很快便红肿不堪,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贺遥之曾说我不慕华贵衣裙和精美的珍宝,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蓉。
他说芙蓉出尘绝世,如今却嫌我无趣晦气,不如流月妖媚如月季。
原来无所谓华贵还是素净,只在于他喜不喜欢。
我的默不作声让流月失了兴致,她懒懒地抬起脚转身就要走。
“遥之哥哥说得没错,和你这样的人废话,当真是无趣。”
我看着她的背影,终是忍不住开口,嘶声道:“流月,我自认为从未愧对于你,拿你当作我的亲妹妹一般。你为何…”
为何要抢我的夫君,为何要逼我去死?
她顿住了脚步,回眸施舍般地看了我一眼,笑道:“沈朝云,你确实是救了我的命。可凭什么你是高高在上的神女,享尽了风光,而我只能做侍奉你的婢女,甚至不能靠近神像一步!”
她面目狰狞,像是恨我入骨:“明明你也身份卑贱,被你父母都抛弃,凭什么你过得比我好?”
“凭什么你能嫁给圣都最好的君子,而我孤身一人?沈朝云,这不公平!”
我噤了声,没想到她竟然是因为这荒唐可笑的理由恨我。
我哀伤地摇头,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失望:“流月,你可知神女只是表面风光,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受尽了折磨!”
她毫不在意地笑:“那又如何,你怎知我就不愿意受折磨?”
“沈朝云,还好这一次,你成了我的手下败将。”
我浑身的力气像是一瞬间被抽空,瘫倒在了地上,仰头睁大了眼睛盯着横梁。
如此,才能让眼泪不流出来。
淋了一夜的雨,当晚我便发起了高热,反反复复地做梦。
梦见从前的贺遥之,羞涩又珍重地为我系上发带。
那时我因为久久背不下来经书,被师父罚了十个板子,披头散发地躲在角落里哭闹不止。
贺遥之耐心地替我擦净了手,不嫌弃我一身的血污将我环抱在怀里,温柔替我绾发。
我默默红了眼眶,低声道:“贺遥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他看着我满身的伤痕,却比我先掉了眼泪。
“因为我喜欢你,阿云,你的伤我都比你更痛。”
我挣扎着从梦里醒来,抱紧了自己滚烫的身体,哭到力竭。
4.
次日一早,我的房门被人大力撞开。
刺眼的阳光让我不得不睁开眼睛,却不想迎面便是一巴掌。
我昏昏沉沉地抬头,不期然撞见贺遥之一双满是愠色的眼眸。
“沈朝云,你气恼我悔婚,可也不该偷了月儿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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