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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度旅社于生艾琳

于生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听到艾琳的要求,于生有点意外,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在这时候如此郑重地提出这件事情。关于给这个画中人偶制作一副身体的事情,他们此前倒确实是谈过不止一次,但从来都没有定下来过,一方面是因为于生和艾琳互相之间还缺乏信任和了解,另一方面则是现在乱七八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于生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艾琳的身体问题。但现在看到人偶小姐脸上极其郑重的表情,于生便意识到她不是因为心血来潮或者一时任性才提这件事的。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艾琳。“我要跟你一起去,”艾琳的答案也很简单,“就当多个照应。”“你确定?”于生的表情有点微妙,“当然我不是怀疑你的实力啊……”“听着,”艾琳打断了于生的话,她凑到画框边缘,一张脸几乎占据了画面三分之二的面积,语气异常认真,“我不...

主角:于生艾琳   更新:2024-11-19 15: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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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于生艾琳的女频言情小说《异度旅社于生艾琳》,由网络作家“于生”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听到艾琳的要求,于生有点意外,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在这时候如此郑重地提出这件事情。关于给这个画中人偶制作一副身体的事情,他们此前倒确实是谈过不止一次,但从来都没有定下来过,一方面是因为于生和艾琳互相之间还缺乏信任和了解,另一方面则是现在乱七八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于生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艾琳的身体问题。但现在看到人偶小姐脸上极其郑重的表情,于生便意识到她不是因为心血来潮或者一时任性才提这件事的。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艾琳。“我要跟你一起去,”艾琳的答案也很简单,“就当多个照应。”“你确定?”于生的表情有点微妙,“当然我不是怀疑你的实力啊……”“听着,”艾琳打断了于生的话,她凑到画框边缘,一张脸几乎占据了画面三分之二的面积,语气异常认真,“我不...

《异度旅社于生艾琳》精彩片段


听到艾琳的要求,于生有点意外,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在这时候如此郑重地提出这件事情。

关于给这个画中人偶制作一副身体的事情,他们此前倒确实是谈过不止一次,但从来都没有定下来过,一方面是因为于生和艾琳互相之间还缺乏信任和了解,另一方面则是现在乱七八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于生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艾琳的身体问题。

但现在看到人偶小姐脸上极其郑重的表情,于生便意识到她不是因为心血来潮或者一时任性才提这件事的。

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艾琳。

“我要跟你一起去,”艾琳的答案也很简单,“就当多个照应。”

“你确定?”于生的表情有点微妙,“当然我不是怀疑你的实力啊……”

“听着,”艾琳打断了于生的话,她凑到画框边缘,一张脸几乎占据了画面三分之二的面积,语气异常认真,“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对付那个‘实体’,不过就从你可以从对方那带回来‘土特产’来看,你应该是有点本事的,具体是怎样的本事,我就不问了,但你要知道,在对付异域的时候,光靠‘能打’可不够,至少对付像‘饥饿’那样棘手的实体时是不够的。”

她说着,稍微往后退开了一些:“给我造个身体,让我恢复一些自由活动的能力,粗糙点也没关系,只要脱离这幅该死的油画的束缚,我能做的事情就多多了,虽然恢复不了全部的实力,但我肯定比寻常的调查员或者所谓的灵界侦探、异域猎手要强得多,哪怕许多知识都忘光了,活人偶的本能我还是有的。”

于生定定地看着艾琳,艾琳也用猩红的眸子注视着于生。

“我可以帮你,于生,”艾琳很认真地说着,“在前往胡狸的梦境时,我们已经合作过一次了。”

这一次,于生思考得比以往都久,而后他不得不承认了艾琳的道理。

他满脑子都想回到那座山谷,去解决掉那里的“实体-饥饿”,但他也知道光靠自己莽进去消灭掉那个怪物的几率确实不高——当然,他无惧死亡,而且在吞噬“实体-饥饿”的过程中已经渐渐变得强大,但这种强化显然是有上限的,而“饥饿”……消灭起来并不容易。

依靠不断的死亡去“拖尸”耗死那个怪物或许是个办法,但这显然是下下策,如果真的能有一个比较能打而且懂得一些超凡力量的帮手,肯定是好的。

只需要给艾琳一些信任,把她从这幅画里放出来即可。

而这份信任早在他们一同坠入胡狸的梦境,又从梦境中惊醒见面互呕之后便建立起来了。

“看来我得去一趟市中心,”于生轻轻呼了口气,向后靠坐在椅子上,“黏土假发之类的材料得去专门的手作商店里买,这种老城区里可没有。”

油画中的人偶少女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之后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你……你同意了啊?!”

“如果你对身体质量要求不高又信任我手艺的话,”于生摆了摆手,“我可以试试。”

“要求不高的,是个人模样就行,我可以自己重塑——只要你在‘炼金术’环节的时候别出错,”艾琳慌忙开口,仿佛生怕说晚了于生就会反悔似的,说完她又寻思了一下,表情有点微妙地侧过脸,“而且……而且如果你实在买不到合适的材料的话……”

于生一脸好奇:“实在买不到合适材料的话怎样?”

“……你用面团也行。”

于生愣了两三秒,终于露出自打认识艾琳以来最震惊的神色:“啊?!”

艾琳小声解释着:“材料只是个介质,真正生效的是炼金术的部分,你的血和我的灵魂……”

于生整个人都是懵的:“哎不是……退而求其次我知道,但你这也太次了吧?!”

艾琳想了想,决定对于生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乐,以此萌混过关。

她过关了。

但于生还是决定出门一趟买东西。

“我还是去买点正经的黏土吧,给你捏个身体的用量应该不少,还是别祸祸食物了,而且我还有些别的东西要买,”于生呼了口气,一边起身一边随口说着,“你就在家乖乖看电视,有情况就远程呼叫我——电视如果再死机了就等我回来。”

说着,他拿起遥控帮艾琳打开了电视机,画框里的艾琳则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哦……那你快点回来。”

于生答应了一声,便披上外套,迈步走向玄关。

握住房门把手,他第一件事是定了定神,待确认门外面不会出现火山口陨石雨硫磺湖举着光剑的小绿人和一身机械改造的精灵大姐姐之后才深深吸了口气,推开房门,顺利走到梧桐路的老街道上。

于生突然觉得这事儿很有意思。

他要前往世界尽头容易得很(能不能回来以及会不会死外边先不论),反倒是要推开门走到大街上对现在的他而言困难多了……

走在前往公交站的路上,于生又随意地打量着周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这座庞大而陌生的城市中行走时的心态竟发生了一丝变化,前些日子的压抑不安悄然消退了,他走在这条不能算是自己“家乡”的街道上,心中所感觉到的除了平静,竟还有一丝……雀跃和期待。

就连那亮到有些刺眼的天空,现在看着都是一种令人心情愉悦的阳光明媚之色。

有摊贩在路口售卖东西,有稀稀落落的行人从旁路过,有闯了不知道什么祸的小孩大呼小叫着从街边跑过,后面跟着的大人一路跑一路骂街。

于生心想,这里面会有艾琳提到的那些“专业人士”吗?那些在暗处保护这座城市,与异域对抗的人们,有人注意到这片平静祥和的老城区里藏着一些小小的“不对劲”了吗?

他甚至思维发散,开始推测起路边的行人们哪个看上去陌生,哪个像是便衣,哪个像是灵界侦探和调查员。

路口摊煎饼果子的大叔有点像,今天换了个手艺很差的;对面阳台上正在晾衣服的阿姨也有可能,以前没见过;刚才大呼小叫跑过去的熊孩子会是吗?听艾琳说灵界侦探也有改变自己样貌的“戏法”,神奇的很……

反正旁边那个穿着背心染着黄毛手机外放蹲在地上的精神小伙肯定不是,太不像了。

于生哼着小曲,从老街中穿过,跟穿着背心染着黄毛(假发)手机外放蹲在地上的李林擦肩而过。

过了一会,身高接近两米的徐佳丽(男)晃到了街上,低头看了一眼正在盯梢的李林,便蹲下来点了根烟,像个精神大伙一样跟对方一起蹲着。

“你这身打扮靠谱么?”徐佳丽问道。

“靠谱得很,”李林随口说着,“我以前出外勤盯梢都这么穿,那帮摊煎饼果子的同事都暴露了我都没暴露——我还有一套二次元战衣呢,那个隐蔽性更高,有一次都把一个搞边界走私的摁那了他都不相信一个二次元是特勤局的探子。”

壮汉听着一愣一愣的:“二次元战衣是啥?听上去像是力场型的动力甲?你们在交界地不是不让用那玩意儿吗?”

“……跟你说不明白,”李林一脸嫌弃,往旁边挪了挪,“你离我远点,你块太大,别把我暴露了。”

“必不可能,我这气质一看就比你还无业游民,”壮汉撇撇嘴,“倒是你,一上午啥都没发现吧?说真的,我怀疑哪怕这地方真的藏着什么东西那也不大可能是个‘人’,多半是诡异实体或者异域侵蚀点之类的玩意儿,那更符合你们目前为止在这里发现的线索——妈的,昨晚界城里那么大动静,也不知道现在局里情况怎样了,咱们两个还得跟傻子似的在这儿盯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干耗着……”

李林懒得理会这个壮汉,掏出个大号充电宝怼在手机上,然后选择把手机的外放音量再调大一些。

而在两三个小时后,于生已经在市区的商场里买齐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现在,他拖着大包小裹到了个没人的地方,开始陷入思索。

买的东西有点多——重量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倒不是什么问题,只是一路拎着挤公交回去还是会很麻烦。

所以,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觉得这非常值得尝试。

于生抬起头,再次确认周围没有人注意,而后默默伸手,探向身旁的空气——门,在他手中成型。

三秒钟后,界城深处某隐蔽“深度”内,特勤局总部里无数已经加班加到意识模糊的干员、文员、队长以及他们的局长百里晴在骤然响起的警报声中从椅子上弹射起步……

于生拎着几个大塑料兜子回家了。


啊,熟悉的黑暗,熟悉的重压感,以及熟悉的、意识不断下沉的感觉。

于生的思维漂浮在一片混沌黑暗深处,与那种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重压感一同涌上来的,还有一种无奈至极与疲惫。

他想过自己在离开那片“异域”之前可能还会有很多波折,甚至想过自己可能还得“死”不止一回,但他猜中了开头和结局,却没猜到这个过程——在黑暗中漂浮沉沦的时间里,他不由得又回忆起了自己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回忆起了在那模糊闪过的一瞬间,那对映入自己眼帘的金红色瞳孔,那些在夜幕中绽放般的华丽狐尾……

以及那个亚音速头槌。

所以,那个一头把自己撞死的姑娘到底是谁?她是从哪冒出来的?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片异域里?

另外……自己与那个怪物搏斗的时候,身上发生的变化又是怎么回事?那凭空增长的力气,敏捷,以及……

那种饥饿的冲动。

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生感觉纷繁错乱的思绪就如旋涡般盘旋在自己的脑海中,而失去了肉体的束缚,这些失控的“念头”甚至不断在他“眼前”幻化成了各种光怪陆离的幻象,幻象中又夹杂着许许多多从深处泛出来的回忆——他看到了那个由无数肢体堆积而成的怪物,又看到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有着狐狸尾巴和耳朵的“头槌”姑娘,但下一秒,他又看到了一幅油画,油画中的艾琳四分五裂地倒在座椅周围,人偶的肢体之间连接着蛛网般的丝线,一个怪异的阴影则隐隐约约立在画面深处……

蓦然间,艾琳又消失了,在于生的回忆深处又有新的画面浮现出来——绯红的云霞与天空,阳光如水般流淌,浸染着熟悉的老街旧巷。

哦,那是于生出生长大的地方,他熟悉的“界城”,一个不起眼的沿海小城市,他离开那里已经两个月了……但不知为何,当记忆深处的画面泛起时,他却觉得那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画面,甚至久远到了仿佛是另一个人的记忆,冷冰冰地呈现在自己眼前。

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最终只有温柔的黑暗笼罩周围。

于生感觉自己的思维稍稍清醒过来,在片刻犹豫之后,他尝试着在心底呼叫:“艾琳。”

黑暗中,没有任何回应。

看样子在自己“死亡”的状态下,和艾琳之间的联系会被切断。

紧接着,于生又尝试转动自己的“视线”,在这片黑暗中寻找别的物体,以及确认自己的肢体是否存在。

他什么都没看见,这里空无一物,而自己在这里似乎只是一个漂浮无依的“思维”,并不存在什么身体。

于生默默尝试着更多东西。

在之前的两次“死亡”中,他还没有任何经验,几乎是稀里糊涂便返回了“人间”,但这一次,他开始有意识地感知这个过程,测试着各种各样的猜想。

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浑浑噩噩,陌生的世界,诡异的现象,自身的谜团,死而复生……太多搞不明白的东西塞在一起,让他毫无头绪。

但自从艾琳告诉了他有关“异域”的概念,他就知道自己又有了目标——他要回去,要回到“正常”的那一侧去。

当异域的孔洞偶尔向人打开,普通人在看到那些从孔洞里泄出的光景的一瞬间,便越过了理性的边缘,抵达了正常之外的另一边,这个过程可能是因为乘车时下错了站,可能是因为下楼时多走了一步台阶,甚至可能是因为多翻了一页书,错看了一个字,以及……打开了一扇错误的门。

但不管原因如何,最关键的是,这个过程并非是不可逆的。

根据艾琳透露的情报,这个世界有人在研究异域,有人总结出了异域的规律,甚至有专门解决异域问题的专家们,而即便是普通人,在落入异域之后也有返回的机会。

这片被夜幕笼罩的山谷是一个异域,自己现在居住的梧桐路66号是一个异域,但于生认为,自己最初接触异域还要在那之前——

在自己两个月前推开家门的时候,他或许就落入了一个以自己为中心的,名为“界城”的异域。

现在,他要尽可能地探索,尽可能地搞明白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搞明白与异域有关的知识,然后……从这个不对劲的世界离开。

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寒冷的夜风吹过墙上的大洞,坍塌一半的屋顶外,是浑浊的天幕。

他坐在破庙的一处墙角里,但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保持着刚苏醒的姿势一动不动,谨慎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同时努力抓住自己思维中那些正在飞快流走的记忆和“印象”。

他在尝试回忆自己苏醒那一瞬间的感觉,确定自己从黑暗中返回“现世”的那道界限。

他觉得,这可能是搞明白自己“死而复生”过程的关键。

至少,这可以让他离这些谜团的真相更近一点。

隐隐约约的,他开始回忆起自己苏醒前一瞬间所“看”到的某些景象,他回忆起自己从黑暗中上升,越过一道朦胧的界限,然后又向着现实下沉……可在这之后呢?在“向着现实下沉”到“睁开眼睛”之间呢?在这个短暂的瞬间,发生了什么?

他好像看到了几个一闪而过的画面,很快,很模糊,而其中比较清晰的画面有几个……包括自己家附近的小路,还有梧桐路66号的大门前,以及……这个位于破庙深处的墙角。

于生眼皮微垂,脑海中思绪渐平,他冒出了一些猜想,又将这些念头暂时放下,而后他才轻轻呼了口气,开始小幅度地活动着自己的手脚。

这幅躯体纯净而健壮,他甚至能感觉到血管中流淌的磅礴气力,他听得很清,看得很远,手脚充满力量——尽管前不久他还被一个亚音速头槌撞得脖子以下截肢,但现在他已经完全生龙活虎起来。

他从墙角处起身,准备呼唤艾琳。

但就在下一秒,他却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因为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墙外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于生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味道不错的怪物竟然还追到破庙里来了?!

但很快他便觉得不对,因为那个怪物的动静一向惊天动地,而不是像这样小心翼翼的。

轻轻吸了口气,于生带着三分谨慎,慢慢挪到了墙上的破洞前,透过洞口向外看去。

夜幕深沉,但他的眼睛却看得很清楚。

他看到一个女孩,正小心翼翼地走在破庙的废墟间。

女孩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袍裙,那似乎曾是一件华美的衣裙,现在却只剩下肮脏褴褛的布片,久未打理的白色长发乱糟糟地披散下来,挡住了她大半容颜,而在女孩头顶……却是一对狐狸的尖耳。

但比起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于生的视线还是更多地落在了女孩身后——那些尾巴。

狐尾,不止一条,但于生从自己的视角很难数清楚那到底是几条尾巴——而且由于那姑娘看上去实在狼狈,他甚至怀疑那就是一条大尾巴,只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梳洗所以打绺了……

到现在于生当然已经认出来了。

是那个亚音速头槌。

但头槌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就在附近的于生,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在破庙的废墟里逡巡着,时不时抽动鼻子似乎是在分辨和寻找,过了一会,她好像找到了什么东西,眼睛一亮便飞快地跑向某处。

翻动塑料袋的声音在夜色中传来。

于生睁大了眼睛。

那是他之前被“扔”进这片山谷时带过来的那一袋厨余垃圾,被他顺手扔在了废墟里面。

那里面都是晚上做饭时扔掉的菜叶蛋壳,还有之前从冰箱里清理出来的剩饭剩菜。

他扒在墙边,看到那个有着狐尾的女孩惊喜却又笨拙地撕扯着塑料袋,结果不小心把里面的东西都洒了出来,又看到她毫不犹豫地抓起里面的一团剩菜,不管不顾便往嘴里塞——

仿佛已经饿了很多很多年。

于生突然感觉到一股窒息。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很难受,他觉得……人不应该被饿成这样。

哪怕她看上去不太像是个“人类”。

哪怕她曾经给了自己一头槌——但她当时是想来救自己的。

而就在这时,那个女孩好像也终于察觉到了破庙中有“活人”的气息。

她蹲在地上,嘴里叼着一片烂菜叶,惊愕而紧张地扭头。

于生则站在破庙坍塌的墙角,隔着废墟与她四目相对。


自称“艾琳”的画中少女跟画框外的于生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俩人到目前为止没有建立起丝毫的信任关系。

于生压根无从确认眼前这个跟某种诅咒物件似的“画中人”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包括对方提到的什么爱丽丝小屋以及被封印进画的说法,他都是头一次听说——也是因此,当艾琳说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房子里的时候,他也是一个字都不敢轻信。

而另一方面,艾琳也觉得这个叫于生的人类肯定还憋着要用打火机把自己点了,她的目光一直在留意那个打火机的动静……

“我觉得肯定是你自己把画买回来挂在家里的,然后扭头就忘了……”艾琳又重复了一遍,“不是经常有这样的么,你们人类看见什么稀奇东西都想收藏,然后买回来就放在家里吃灰……”

于生让对方这么一说心里还真有点虚,因为他还真不敢确定这房子里的东西都是什么来历——毕竟他真正来到“这里”也就俩月,别说跟这个世界不熟,他就是跟自己都不熟,谁知道在两个月之前这座房子以及房子的主人是个什么状态?

那会是另一个“于生”吗?

不过这些念头也就在他脑海里闪了一下,面对着画中人猩红眸子的注视,于生还是下意识摇着头回了一句:“那必不可能——你这画一看就很贵,不像是我买得起的东西……”

“哎,万一很便宜呢!”艾琳抱着玩具熊往前蹭了蹭,“这年头假瓶假扇假字画多得是,说不定我是上一个卖家从某个假古董贩子手里两块五一斤跟其他字画一起批发的,要么就是二道贩子不识货……”

于生表情怪异:“你那画框拎着就是实心的老木料,棱线上还嵌着金线……”

艾琳想了想:“红木贴皮里面灌树脂啊!铁丝外面再镀铜。”

于生:“……那这成本已经不是两块五一斤了。”

“四块五也行,不能再高了,再高真没人买了。”

于生:“……”

艾琳瞪着猩红的眼睛:“哎你怎么不说话了?”

于生蹲在艾琳的画框前,突然感觉有些乐,然后真的就乐出声来,他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笑着笑着就抬头看着天花板,乐得半个身子都仰过去——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经历这么一幕,蹲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跟一个被封印在油画里的人偶争论这些废话,就为了讨论封印人偶的画框是两块五一斤还是四五块一斤批发的假货……

而就在不久前,他还被一个冻雨里刷新出来的青蛙给把心掏了。

这些事儿都太TM有意思了。

艾琳却被于生突然乐出声的动静给吓的有些发毛,她和她的画框是被于生从墙上摘下来之后放在地上的,这时候她便能看见光秃秃的天花板以及听到旁边传来的笑声,这让她终于忍不住嚷嚷起来:“哎你别笑啊!这有什么好笑的?”

于生慢慢止住了笑,他往前挪了挪身子,看着画框里的艾琳,表情又突然认真起来:“之前我做了那个怪梦,是你干的?”

他指的是自己之前在梦中用斧子劈砍上锁的大门,又从门后传来怪笑的事情,现在看来,这个明显存在诡异的梦境与眼前的画中少女绝对是有联系的。

哦对,他还在梦里闪了腰——现在还疼着。

“不是!”艾琳却立刻摇着头,但紧接着又停下,表情犹豫了一下,“倒也……不完全不是……”

“什么意思?”于生皱着眉,“这话绕来绕去的。”

“那个梦是你自己做的,但我确实是钻进去了,”艾琳很有耐心地解释着,“我原本只是感应到有人在做梦,就想用这种方法找人来帮忙的,可没想干坏事啊!我也不知道你打不开那扇门,而且脾气那么大,忘带钥匙了就用斧头劈门……”

听着艾琳的絮絮叨叨,于生渐渐反应过来:“也就是说,门也不是你锁的?梦也不是你诱发的?你只是有进入别人梦境的能力?”

“对啊——其实我会的还多着呢!”艾琳点着头,脸上带着自豪,但很快这份自豪便黯淡下去,“不过现在被封在画里,几乎就只剩这个能力了……”

于生对艾琳的说法半信半疑,同时也对自己在那个怪梦中经历的事情有了更多疑惑和思考,而紧接着,他又有了第二个问题:“你说你是想通过梦境找人帮忙?帮什么忙?”

“自然是帮忙把我弄出去啊!”艾琳一脸理所当然,“能从这幅画里弄出去更好,不行的话起码从这个房间里弄出去,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凡对面墙上能挂个电视也行啊……语音控制的更好,我用遥控器不太方便,有个牌子就挺不错……”

于生发现了,这个画中少女属于典型的自由发散型人格,但凡没人管着让她自说自话,她的思路就总能发散到你意想不到的地方——而且通常都是向着得意忘形的方向走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对方:“那你找人帮忙还怪笑什么?我在外面‘开门’的时候里面的嘲笑声是怎么回事?”

“那个不是我!”艾琳赶忙摆着手,然后一把把手里的棕色毛绒熊往前举着,“是它在笑!”

于生也不说话,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神里都是“你莫不是拿我当傻子”的意思。

“真的!”艾琳看着有点急了,使劲晃了晃手里的玩具熊,“它是跟我一起被封印到这幅画里的,但可能是时间太久了,脑子已经不怎么灵光,现在只剩下傻笑了,平常一戳它它就会怪笑,但有时候不戳它它也会突然自己笑起来,我都经常被它吓一跳的……”

于生绷着脸听艾琳在那起劲解释,在注意到画中少女脸上认真的模样之后渐渐也有些半信半疑,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只毛绒熊的身上,迟疑片刻之后点了点头:“那你让它笑一个,我听听是不是。”

艾琳立刻伸手戳了玩具熊的脑袋一下。

玩具熊毫无反应。

艾琳愣了愣,又使劲戳了玩具熊的脑袋一下——还是没有搞出任何动静,她自己看着倒是快哭出来了。

“偶……偶尔也会这样,”画中少女哭丧着脸,“我戳它它也不笑……”

于生嘴角抖了一下。

“也就是说,有时候你不戳它它也乐,有时候你戳它它也不乐,总而言之你戳不戳它它都可能乐也可能不乐——”他绕口令似的分析了一串,得出一个结论,“那所以这个熊笑不笑跟你戳不戳它有关系吗?”

艾琳愣了愣,迟钝地点点头:“对……对哦。”

于生有点不想继续搭理这幅脑子似乎不太正常的“诅咒油画”了。

而且他也已经对此前在梦中听到的那个嘲笑声不在意了。

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声,到家之后倒头就睡错过的晚饭在此刻开始展示自己的存在感,于生笑着摇了摇头,慢慢起身。

“哎,你要走啊?”艾琳一看,声音立刻有点慌张,“你不会打算把我就这么留在地板上吧?好歹给挂回到墙上啊,墙对面还有墙纸能看呢,天花板上什么都没……”

于生伸手把艾琳的画框从地上拎了起来——然后因为腰疼龇牙咧嘴了一番。

“我要把你带到客厅,所以别BB了。”他随口说着。

艾琳马上高兴起来,抱着玩具熊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看着于生拖着自己的画框往外走:“那就好,你人还怪好的,啊对了,现在是不是到吃饭时间了?今天晚上吃什么啊?”

于生低头看了一眼:“你能吃东西吗?”

“我能看啊!”

于生觉得自己真是有病才要继续搭理这货。

他扶着腰,有些艰难地拎着艾琳的画框,慢慢走向通往客厅的楼梯,中间从油画里传来的垃圾话就没停过——

“哎你家还挺大啊,原来那个房间外面还有这么大一片啊?”

“对面房间是什么?你的卧室?哎这里还有别人吗?”

“我用给别人打招呼吗?他们会不会害怕啊?普通人好像没怎么见过会说话的人偶和油画吧……”

“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哎!你叫什么?yusheng?好奇怪的名字……不是能吃的那个鱼生啊?”

“你腰怎么了?年纪轻轻的腰就废了啊?我跟你讲,要保护好自己的腰,你们人类的关节可麻烦了,而且还不能随便拆卸……唉?你为什么瞪我?眼神怪吓人的……”

于生终于扶着腰艰难地挪到了楼梯前,低头看了一眼下面的台阶——平常他还不觉得,但今天闪了腰之后又拎着个格外沉重的油画框,那台阶对他而言便显得格外陡峭起来。

他本来是想两只手抱着艾琳的画框下楼的,但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状态似乎不允许这么做。

于生低下头,默默思索。

聒噪的画中少女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声音渐渐停下,表情慢慢紧张起来。

于生低垂眼皮,看了一眼某个已经叨逼叨了一路,而且话题越来越欠打的画中少女:“艾琳。”

画中少女激灵一下:“哎……哎?”

“我感觉你这画框挺结实的。”

“是……是哦?”

于生默默把艾琳的画框放在了楼梯台阶的起点。

“可能会有点抖,你坐稳了。”

艾琳终于反应过来了,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哎你等等——”

“走你!”

油画框在楼梯上展开了乒乓叮咣的大冒险。

中间伴随着艾琳的一路热情感谢:“于生你大爷的我……啊啊啊哇啊啊哇啊哦哦啊*%¥#*——”


头脑昏昏沉沉,视野里的东西好像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纱幔,远处主干道方向传来的车流声显得飘忽不定,忽远忽近,不真切的就像是在做梦。

在这样令人难受的昏沉状态下走了不知道多久,头脑才终于稍稍恢复一些思考能力,于生迟疑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自己来时的路。

天色几乎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沿途的路灯早早点亮,他正走在家附近的一条狭窄街道上,路两旁的低矮老旧居民楼就像两排匍匐在夜色中的猛兽,而一楼那些由住户私自改造出来的“底商”却又向外弥散着温暖的灯火,驱散着他心底盘踞的一丝寒冷。

寒冷?

突然间,于生仿佛又感觉到了那股刺入自己肺腑骨髓的冷意,感觉刀刃般的冻雨落在自己的皮肤上,感觉到了那两道冰凉、滑腻的目光——青蛙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他猛然窒息,十几秒后才好像又突然想起该怎么呼吸,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飞快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

这一刻他产生了那么一瞬间的错觉,觉得自己胸口好像仍然有个大洞,觉得自己已经没了心脏,胸膛中就像熄灭掉的炉子一样寂静冰冷,但下一秒,他便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甚至耳旁都仿佛听到了一声格外清晰的“噗通”声……对,活人是有心跳的。

他还活着,并没有被一个诡异的巨大青蛙给吃了心脏。

但那些疯狂上涌的回忆片段就像海啸般冲刷着头脑,任凭怎么无视也排挤不出去自己的记忆,于生想起了那场雨,想起了那扇画在墙上的门,还有那只巨大的青蛙……他尝试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场幻觉,但这个念头正随着记忆的反复冲刷和逐渐清晰而迅速动摇。

他死了一次,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还活着,而且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已经快到家了,还差两个道口。

这是在来到这座邪门的城市之后,遇上的所有邪门的事情里最邪门的一件。

附近传来了目光,于生注意到自己这时候异常的举止好像已经引起了路人的注意,旁边有人正犹豫着要靠近,或许是想来询问自己是不是需要帮助——他赶忙摆了摆手,没有跟路人过多交流,而后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显然停在路上陷入思考显然对解决困惑毫无帮助。

他匆匆穿过小路,离开了老旧小区附近的最后一条街道,走向自己在这座城市的“家”。

尽管只过了两个道口,但周围的环境明显又显得更荒凉冷清了一点——就好像走进了城市被人遗忘的一角,在路面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到最后于生身旁陪着他的只剩下了清冷的路灯,而后又走了一会,他便看到了那座伫立在夜色中的、和周围建筑物仿佛都保留着一丝隔阂的陈旧大屋。

那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大房子,三层老宅,墙皮斑驳,斜面屋顶,老门老窗虽然陈旧但还算干净完整——这样的房子看上去就是几十年前管理还不严格的时候在城中村里私自加盖起来的“自建小楼”,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变成了卡住城建管理bug的历史遗物……

于生并不是很了解这座与自己记忆中有很大不同的“界城”有着怎样的城建管理制度,毕竟刚到这里两个月,刨除掉一开始因为谨慎而闭门不出所浪费掉的时间,他现在也只是刚刚适应了这里的新生活,摸清了周边区域的情况罢了——但有一点他很清楚。

这座大房子是他在这座危险而违和的城市中唯一还算安全的落脚处——至少在房子里的时候,他没有看到过那些邪门的阴影。

虽然这座大房子本身也存在许多在他看来诡异的地方。

于生轻轻吸了口气,拎着仍旧在自己手中的超市购物袋,迈步穿过路灯洒下的清冷灯光,来到门口掏钥匙开门。

老旧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于生进屋打开了电灯——尽管这座房子跟他记忆中的“家”几乎完全不同,但在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他还是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某种……踏实。

他转身关门,将城市的夜晚关在门外。

随后他把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随手扔在进门右转的厨房门口置物架上,便脚步匆匆地穿过有些空旷的客厅,来到洗手间的镜子前,一把拉开胸口的衣服。

记忆中的画面实在过于清晰深刻,让他忍不住想要反复确认。

胸口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血迹,就仿佛“死亡”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于生皱了皱眉,又检查了一下衣服的完整,按了按记忆中被青蛙掏心掏肺的位置,这才真正确定自己现在并不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

“邪了门了……”

他轻声嘀咕着,离开洗手间,转身走回客厅。

在他身后,洗手池上方的镜子表面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道裂缝,随后又迅速而无声地合拢……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于生整理着自己乱糟糟的思绪,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那疲惫至极的头脑终于昏昏沉沉地安静下来。

睡梦将他笼罩。

昏沉感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一个突兀的“咚”声在脑海中炸响,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有人在自己头上用铁锹敲打着石头,将于生瞬间从昏睡中惊醒。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客厅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睡前是开着灯的!

心中警兆陡生,于生几乎下意识便将手伸向了旁边的甩棍——在来到这座陌生诡异的城市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准备了这件防身的工具,虽然目前看来它也没派上什么用场,但作为一个恐怖直立猿,手中拿根棍子至少能带来一点心理上的安慰——而后他才谨慎地慢慢起身,同时关注着黑暗中的一切动静。

在这么个荒凉偏僻的地方,家中进贼好像并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倒不如说此刻于生更希望家里是进贼了,起码贼能被甩棍敲死,一米多高的青蛙不行。

但客厅里一片寂静,看不到有人闯入的痕迹,也听不到贼人的动静。

好消息是也听不到青蛙的动静。

借着窗外洒进来的路灯微光,于生一边伏低身子移动一边辨认四周,慢慢摸到了墙壁上的开关附近,抬手按亮电灯。

他的眼睛瞬间发出明亮的光芒,在黑暗中扫射着客厅。

于生眨了眨眼睛,总感觉视野中有些奇怪,但也说不上是哪里异常——不过不管怎样,至少周围亮了起来,他现在能看清客厅情况了。

他微微弓着腰,拎着甩棍开始检查家中的每一个地方。

一楼只有客厅、厨房与餐厅,还有一间暂时没用的空房间,一切正常。

他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犹豫了一下,迈步上楼。

二楼有三个房间,其中一个是他现在的卧室,一个堆放着杂物,最后一个位于尽头的房间则上着锁。

在于生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个房间就是锁着的,他在这座大房子里翻了个遍也始终没找到过钥匙。

他先检查了自己的卧室与对面的杂物室,又来到那上锁的房间前。

和往常一样,大门紧闭。

事实上于生也不是没有尝试过用些技术手段解决这道锁,这些技术手段包括且不限于冲击钻和手持电锯,但所有尝试都未能成功——当时冲击钻和电锯在那扇看似脆弱的木门前火星乱冒,钻头跟锯齿磨秃噜了也没切出一点痕迹来。

当然他也尝试过寻求更高级的技术手段,比如找开锁师傅,先后找过三个,前两个到老城区就迷路了,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梧桐路66号在哪,第三个刚过路口就被摩托车撞了,上礼拜刚出院……

就好像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阻止于生打开自己家里这个带锁的房间。

是的,尽管这座大房子是他在这座城市里唯一还算安全的落脚点,但就连这座大房子本身,其实也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于生伸手握住眼前的门把手,尝试着转了转,果然纹丝不动。

并没有发生什么意料之中的“意外”,它还是锁着的。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自己徒劳地转动那把手时……他好像听到了一声隐隐约约的轻笑。

那笑声是从门对面传来的,听起来像是个年轻的女声,就好像在嘲笑他对一扇门的无能为力。

于生瞬间汗毛直立!

他在这座城市唯一的安全落脚点,他已经住了两个月的房子,就在他的家里,这间始终上着锁的房间……里面藏着个人!

……她咋没饿死呢?


李林在睡梦深处被一阵吵闹的手机铃声惊醒,而伴随着铃声一起骤然出现的,还有他自己心底的灵性示警。

作为一个训练成绩优异的特勤局干员,他几乎瞬间便意识到了有什么事件正在发生,整个人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弹射起步般从临时租屋的床上跳到地上,然后一边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边冲向旁边那扇朝街的窗户。

“我是李林,”他接通手机飞快地说着,同时坐到窗前,将一个带有复杂透镜组的装置指向下面的街道,“发生什么事了?”

宋成的声音立刻从听筒中传来,听上去异常严肃:“你那边有没有观察到什么情况?”

李林一边关注着透镜装置中折射出的光影,一边分神看了一眼旁边正在自动监控数据的笔记本电脑,飞快地拉了一下监测日志之后快速开口:“监控数据一切正常,只在凌晨一点有一次很小规模的能量涨落——是交界地很正常的周期性‘涌动’……”

“……徐佳丽已经提前出发,他应该就快到你那边了,”宋成沉声说道,“你保持对街区的监控,但即便观测到什么也不要随便出门,第一时间汇报就行——记住,在徐佳丽到位之前,绝对不要一个人离开据点!”

“啊?啊,好,收到!”李林怔了一下,赶紧答应,紧接着又不禁问道,“到底出什么状况了?”

“……交界地正在发生原因不明的大规模时空错位和复位,每五至十分钟一次。”

宋成没有理会李林那边的惊呼,挂断电话之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看向指挥大厅尽头的巨大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整个“界城”的平面地图,而在地图之外,还有着由无数曲线和标识符共同构筑的立体结构,以及大量正在疯狂刷新的监控数据、远端监控信号。

偌大的指挥大厅中灯火通明,穿着黑色制服的特勤局员工们在各处终端前紧盯着屏幕,又时不时有人从侧面的小门出入大厅,传递着其他部门的情况,或送来更多的坏消息。

“这两天也有过几次小的时空错位现象,但规模都没这么大,也没这么密集发生,”一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裙的女性特勤局员工在宋成身后小声嘀咕着,“交界地时空结构特殊,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所以当时报告的警报等级不高……”

“现在看来,这倒像是某种大规模行动前的试探,”另一人的声音从旁传来,“现在‘他们’正式开始了……X的,咱们大意了。”

就在这时,某处终端前又传来一声报告,打断了宋成身后的交谈声:“侦测到裂隙生成!指向查文-12b,还是无法确认精确方位……尝试溯源!”

宋成眉头紧锁,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在心底数着数字。

十几秒后,他听到了后续的报告声——

“裂隙关闭!溯源失败!时空结构恢复!”

这样的报告,已经在这间大厅中重复了许多次——每隔几分钟就会发生一次。

间隔并不十分稳定,但基本在十分钟内,每次持续时间也不那么精准,但不会超过三十秒,像是人为,但……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以及更重要的……谁能做到这种离谱的事情?!

“侦测到裂隙生成!指向白龙-4c,无法确认精确方位,尝试溯源……”

“裂隙关闭!溯源失败……”

宋成的眉头越皱越紧,而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嗡鸣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考,下一秒,他身旁的一处屏幕亮了起来。

一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容貌端庄却气质清冷的女人出现在屏幕上。

她身着白色套裙,灰白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松散的单马尾,眼睛更是呈现出与常人有异的灰白色,瞳孔颜色极淡,整个人都给人一种……仿佛缺乏色彩的感觉。

在看到这个女人的瞬间,宋成的腰背就肉眼看见地绷直了一点,嘴角也露出一丝有点僵硬的苦笑。

“局长,”宋成打着招呼,“我们还在追踪……”

“现在情况怎么样?”被称作局长的灰发灰瞳女子打断了宋成,声音清冷而平静。

“裂隙还在不断生成和消失,仍然无法溯源,但目前基本可以确定该现象对交界地本身无害——时空结构并未被破坏。”

“并未被破坏?”

“是的,虽然那些裂隙暂时被归为‘时空错位’,但只是表面性质接近,那玩意儿具体是什么……还不好说,”宋成一脸苦笑,“它每次生成的时候并不是真的撕裂了时空,而是……”

他憋了半天,终于回忆起了刚才技术专家给的描述,才又继续说道:“给人的感觉,就好像那是时空本来的结构——裂隙生成的一瞬间,就好像交界地从一开始就存在这么一条通往远处的稳定通道,而裂隙消失的时候,又好像它从来都没出现过,没有冲击,没有灾难性坍塌,甚至到现在为止都没收到任何受害报告。”

灰发女子静静听完,很长时间没有开口。

宋成也没说话,只是耐心等着。

“此前你派人监控的那个‘特殊地点’,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那里现在是整个界城最‘平静’的地方,平静的像是个黑洞,”宋成叹了口气,“最不正常的就是这了。现在谁都知道那边肯定有问题,但那边最大的问题就是看不到任何问题——我已经派了二队最优秀的深潜员过去,此外还安排了额外的两个监控小组从另外的方位靠近那个街道……”

“你觉得做这些事的人有什么目的?”灰发女子忽然问道。

“……不好说,”宋成想了想,谨慎开口,“起初我以为这是某种攻击,但现在看来,ta就是在不断打开又关闭一个又一个的裂隙而已,都快过去一晚上了,甚至谁都没打扰……”

“会是某种新的‘晦暗天使’现象吗?”

“应该不是,晦暗天使出现的时候必然伴随着大规模的异域失控和现世的大范围损伤,没有这么‘无害’的,”宋成立刻摇了摇头,“而且最近也没接到关于那帮天使信徒的报告,如果真有新的晦暗天使出现,那帮邪教徒不会这么安静的。”

“不是晦暗天使,就还好。”

“是啊,不是晦暗天使就行,”宋成叹了口气,“但话又说回来了,这要是‘人’为的,那……得是个什么‘人’呐?ta搞这么大动静,到底是要干什么……”

他的后半句话完全是自言自语,屏幕对面的灰发女子则在思索了几秒钟后打破沉默——

“这个世界很大,尚存在太多我们还未接触过的族群和古老个体,”她轻声说着,明明面容还很年轻,言语间却不经意地流露出了某种沧桑,“而我们的宇宙又很年轻,甚至于许多‘定理’和‘法则’都还没有生成……学会适应吧,小宋,我们的工作从来都不是跟‘已知’打交道。”

“……我明白。”

灰发女子点了点头,随后仿佛感觉到什么,忽然抬头看向了某个方向——那双几乎没有色彩的浅淡眸子凝固了一瞬,而后她轻声打破沉默:“平静下来了。”

宋成抬起头,看向大厅。

没有新的裂隙生成报告传来。

……

特定频率的敲门声响起,李林站在门口,用灵性直觉确认了一下门外的气息,这才向旁边侧开半步,打开房门。

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低着头挤进了出租屋的门,身后还拖着个看上去非常符合其身高体魄的巨大黑箱子。

“你这地方真够挤的,”壮汉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旁边的李林,“比我前天坐的登陆舱还挤。”

李林翻了个白眼:“那也比你那辆破车宽敞——你都能开着它从局里过来,就别抱怨我这儿了。”

壮汉嘿嘿了两声,一边把他那个沉重的大箱子推到墙边一边自顾自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顿时发出一声享受的长叹。

“行吧,好歹是人该待的地方——这沙发可比艾梅因-IX硬邦邦的石头和烫死人的沙子舒服多了。”

李林有点牙疼地看着眼前的壮汉。

特勤局第二行动大队最优秀最资深的深潜员——徐佳丽先生。

他很不适应跟这位猛男打交道。

不适应的主要原因是李林入队第一天看到人员名册上“徐佳丽”这个名字之后就到处跟人打听对方的情况,然后迎新会上一个一米九八的壮汉走了过来,拍着李林的肩膀自我介绍说他就是徐佳丽——当时那一声自我介绍震耳欲聋,到现在李林看见对方还会震一下。

但徐佳丽先生本人对此毫无察觉,他顶着这个名字活了三十年,早就习惯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特勤局第二大队,那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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