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朱祁钰成敬的现代都市小说《从头再来朱祁钰成敬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月麒麟”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要知道,若说是军报重大,郕王一时拿不准如此,又怕影响朝会,所以放在明天合议,这个倒还说得过去。毕竟,重大和紧急不是一个概念,有些事情关系重大,但是却并非需要立刻就决断的。不过郕王爷刻意点出了宫中的太后娘娘,就不由得陈镒不多想了。理论上来说,如今的京中,虽然太后不能插手政事,但是作为天子的生母,大明如今地位最尊贵的人,至少知情权是有的。至少到如今为止,所有的军报政事,凡是涉及到天子的,都是必定要送一份到慈宁宫去的。这是为了安太后娘娘的心!从今天那道册立太子的诏书便可以看出,太后此时的状态相当的紧张。当此敏感的时刻,一点点不同寻常的举动,都会引发太后不必要的猜忌。这一点,郕王不会不知道,于谦更不会不知道。但是他们两个,一个敢下令谕,另一...
《从头再来朱祁钰成敬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要知道,若说是军报重大,郕王一时拿不准如此,又怕影响朝会,所以放在明天合议,这个倒还说得过去。
毕竟,重大和紧急不是一个概念,有些事情关系重大,但是却并非需要立刻就决断的。
不过郕王爷刻意点出了宫中的太后娘娘,就不由得陈镒不多想了。
理论上来说,如今的京中,虽然太后不能插手政事,但是作为天子的生母,大明如今地位最尊贵的人,至少知情权是有的。
至少到如今为止,所有的军报政事,凡是涉及到天子的,都是必定要送一份到慈宁宫去的。
这是为了安太后娘娘的心!
从今天那道册立太子的诏书便可以看出,太后此时的状态相当的紧张。
当此敏感的时刻,一点点不同寻常的举动,都会引发太后不必要的猜忌。
这一点,郕王不会不知道,于谦更不会不知道。
但是他们两个,一个敢下令谕,另一个竟然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这就不由得陈镒不浮想联翩了。
不过还没等到他开口发问,朱祁钰就继续道。
“今日时间有些晚了,明日朝会之后,本王会再召重臣,合议此事。”
这就是逐客令了……
眼见和自己一向交情甚好的于谦,此刻都眼观鼻鼻观心,显然不打算再多说什么,陈镒只得压下心中的疑虑,开口道。
“王爷将奏疏留中,心中所虑臣能理解,然昨日公布土木之役内情后,朝野上下群情汹涌,自昨日起,已有数个掌道御史恳请臣在明日朝会上,率都察院御史弹劾王振,臣恐朝会之上,局势难以把控,故而才来求见王爷。”
眼瞧着朱祁钰有赶人的意思,陈镒也不讲究什么委婉了,直接了当的说明了来意。
这次土木大败,闹腾的最欢的就是言官,身为左都御史,陈镒其实很难做。
下头的御史上本弹劾,既是分内之事,又是符合礼法大义之事,他肯定是不能弹压的,只能尽量安抚他们的情绪。
可那头还没安抚完呢,这头郕王一个留中不发,立刻就把那帮言官给惹火了。
陈镒说的都是实话,从宫中传出奏疏留中的消息开始,他底下已经有一帮御史喊着要在朝会上直奏了。
不管怎么说,陈镒都是都察院的长官,土木之役,又是关系国运社稷的大事。
一旦在朝会上闹起来,无论如何,陈镒都必定是要站在言官这边的,甚至于,他还必须当那个领头人。
这是他作为左都御史的职责所在!
他能做的,就是提前进宫,劝这位郕王殿下,哪怕好歹批上几本,先把王振一党给处置了呢,也算暂时给言官们一个交代。
可谁曾想,刚进门才说了两句话,事情都没说完呢,就被郕王话里头那股隐隐约约的由头,给当场镇住了。
至于这个交代,朱祁钰显然是不打算给他的……
听了陈镒的话,朱祁钰的脸色毫无波动,淡淡的道:“朝会奏事,是诸大臣之权,本王不会阻拦。”
这股毫不在乎的态度,让陈镒越发感觉头疼。
这位郕王殿下,怕是不知道都察院现在的气氛。
要知道,御史科道官,乃是文臣清流,心高气傲不说,个顶个的都是刚入官场的愣头青。
当初太祖立国,要的就是他们这种刚入官场的耿介刚直,如此才能不畏权贵,弹劾不法。
因此这个消息传开,最感到愤怒的,其实就是这些年轻的御史们了。
真要是在朝会上闹起来,陈镒自己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他张口还想再劝,却听得朱祁钰已经开口撵人。
“今日就先到这吧,两位大人请回!”
眼瞧着成敬已经走过来,伸手领着他们出去,陈镒叹了口气,郕王既然是这样的态度,看来明日朝会少不了要有一番风波了……
不过除了朱祁钰之外,就连陈镒在内,朝廷上上下下所有的大臣,都没有想到,这场朝会发生的事情,会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足以载入大明的史册当中。
…………
送走了陈镒二人,朱祁钰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嘭”地一声。
朱祁钰将拳头重重的砸在桌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哪怕有了前世的经历,此刻再看到这封军报,他还是忍不住感到无比愤怒!
将袖中叠好的黄纸拿出来,朱祁钰脸色阴沉地看了大半天,强忍着撕碎它的冲动,深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有些事情确实需要尽快了,哪怕有些冒险,也顾不得了……
这个时候,成敬送走了陈镒二人,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道。
“王爷,金公公回来了……”
朱祁钰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选择那个时候,让金英出去传令,的确是存了支开他的用意,不过算算时间,最多到郭晟等人离开的时候,金英也就该回来了,怎么会拖到这个时候……
成敬答道:“据说,金公公回来之前,被太后娘娘召到了慈宁宫。”
朱祁钰摆了摆手,示意成敬退下。
不一会,金英便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参见王爷。”
朱祁钰压下心头的烦躁之意,开口道:“金公公自慈宁宫而来,可是承了太后娘娘的旨意?”
金英犹豫了片刻,见朱祁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咬了咬牙道。
“不敢欺瞒王爷,娘娘下了旨意,明日朝会,她老人家要在旁听着。”
理论上来说,这件事情不合礼制,朝臣们也必然不会答应,但是金英本就是一个心细如发之人,刚刚一进殿,就感受到殿内一股压抑之极的气氛。
越是走近郕王,这种感觉越强烈。
直觉告诉金英,这个时候还是老老实实的比较好,所以他下意识的就说了实话。
金英本以为,朱祁钰会严词拒绝,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朱祁钰忽然笑了起来,不过这笑容却丝毫没有缓解殿内压抑的气氛,反而让金英感到一阵莫名的窒息,一时之间,一股股的寒气不由得往外冒。
金英心中暗暗叫苦不迭,今儿究竟是谁招惹这位主儿了,明明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而且奇了怪了,这位郕王爷平素不过是个闲散王爷,这生起气来,一身的气势怎会如此可怕……
他不知道的是,前世朱祁钰别的没练出来,一身的气度威势,却早就刻进了骨子里。
只是今生他不过还是一个小小的王爷,所以他一直掩饰的很好,然而此刻心情激荡之下,也便有些控制不住了。
看到金英的样子,朱祁钰也意识到不妥,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金英这才感到周围的压力都消失了不少。
紧接着,朱祁钰道:“既然太后娘娘想来,那明日你在左顺门后,备上一副仪驾便是,想来只要太后娘娘不乱插手朝政,外朝的大臣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金英眨了眨眼睛……
就这么简单,就同意了?
他下意识的觉得不对,想要开口发问,但是想起朱祁钰刚刚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金英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于是咽下喉头的话,告了声退便回慈宁宫传消息去了。
朱祁钰望着金英离开的身影,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旁听?
既然太后娘娘这么想要参与朝政,那就让她好好瞧瞧,这场足以被载入史册的朝会吧。
…………
集义殿内的气氛再度陷入了无比压抑当中。
郭晟等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尽管心中已经做了最不乐观的准备,但是他们还是没有想到,这位郕王的胃口大到了这种程度。
京营是什么?
是勋贵的命根子!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当口,本身勋贵就自身难保,要是再把京营让出去,那才真的是任人宰割。
因此几乎是同一时间,三位勋贵都断然拒绝。
许是感受到了殿内陡然变得紧张起来的气氛,郭晟叹了口气道。
“王爷您知道,自太宗皇帝以后,再无宗室掌兵之先例,这一条是铁律,休说是我等勋贵不能答应,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头一个不答应的就是宫里的太后娘娘!”
朱祁钰抬手抿了口茶,摇了摇头,道。
“郭侯爷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本王的意思并非是由自己提督京营,而是暂时交由勋贵之外的人来执掌。”
郭晟的本意,是给这位郕王爷递个台阶,大家和和气气的就把这件事情折过去。
但是现在看来,这位郕王爷显然并不打算这么放弃,他侧身看了一眼丰城侯李贤,没有说话。
沉吟片刻,李贤道。
“王爷若是打算用顾兴祖等人的性命,来交换京营的提督大权,请恕老臣不敢违背祖制。”
三位勋贵当中,李贤的资历最老,说话的份量也最重。
刚刚的片刻时间,他已经衡量的很清楚了,顾兴祖等人的性命固然重要,但是京营的提督大权更重要。
这次勋贵虽然损失惨重,但是总还是有那么几位三代勋贵可以顶上去的。
但是若丢了京营的提督大权,勋贵才真的会一蹶不振。
权衡之下,他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何况纵然是真的到了最坏的情况,勋贵全力以赴,也未必不能保住顾兴祖等人的性命,最多是夺爵流放罢了。
虽然依旧难以接受,但是总比丢了京营要好。
朱祁钰目光幽深,淡淡的在三位勋贵的身上扫过,道。
“三位或许不知,刚刚兵部已经送来了明日廷推的提名名单,打头的是为事官石亨,其次是赵伯爷,最后是驸马都尉焦敬,三位都曾在朝堂摸爬滚打多年,想来廷推的惯例,不用本王多说吧。”
郭晟等人的脸色略略一变,但是没有说话。
于是朱祁钰将兵部递上来的奏疏拿过去,三人传阅了一番,最后还是李贤开口道。
“王爷的意思我们明白,但是石亨怎么说都算是勋贵的一员,王爷难道觉得,我等会分不清轻重缓急吗?”
朱祁钰笑了笑,看来这几位勋贵还不傻。
于谦作为兵部侍郎,已经勉强算是文臣当中的一级序列,所以他做起事情来,自然不会无的放矢。
这份名单,其实拟定的非常能看出一个人的政治功力,或者更贴切的说,于谦选的这个人,特别的巧妙。
政治斗争,永远都不是一味地仗势压人,分化拉拢也是必要的手段。
石亨这个人,本身的能力是足够强的,这是于谦选择他的前提条件,也是说服众臣的最大筹码。
毕竟这个时候,若是选一个能力平庸的人提督京营,是在玩火自焚。
但是在此前提之下,不妨碍于谦尽一些文臣打压勋贵的本分。
要知道,京师当中能力强的将领,虽然都被皇帝带走的七七八八,但是划拉划拉,还是有那么几个的。
但是他偏偏选了石亨!
石亨除了能力足够之外,还有几个显著的特点,首先便是,他是勋贵的一员,但是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京师勋贵,他的家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卫指挥佥事。
勋贵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对于勋贵来说,尤其是对于常年不会外出打仗的京师勋贵来说,论资排辈的传统比文臣要重得多。
石亨这么一个低阶勋贵,一下子越过那么多公侯伯,执掌五军都督府,提督京营,勋贵们,尤其是一批老资格的靖难勋贵,心里只怕要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但是他们又无法反对,毕竟站在勋贵的角度,于谦并没有打破规矩,石亨纵然是低阶勋贵,也是勋贵的一员,有这些年四处征战的军功傍身,由他出掌京营并非说不过去。
而且就想李贤所说的,要分清楚“轻重缓急”……
身为靖难勋贵的一员,他们固然对石亨这么一个外地来的低阶勋贵掌权多有不满,但是更不愿意将京营交给文臣。
不过这番想法,在朱祁钰看来,实在是可笑之极。
轻哼一声,朱祁钰开口道。
“提督之权,不过虚名而已,即便本王今天不找你们来,你们以为自己真能保得住京营吗?到最后不过名存实亡罢了!说不定到最后,连五军都督府也未必保得住!”
郭晟拧着眉头,没有说话。
朱祁钰这番话的意思,他自然听懂了。
石亨毕竟是低阶勋贵,这些年南征北战,几乎不怎么待在京师当中,这就决定了他在京城当中,没有其他勋贵那样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尤其是现在的石亨,是戴罪之身。
这样一个人,骤然上位,必定会引起多数勋贵的不满。
而他又是依靠文臣的力量上位的,那么可以想见的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他都要依靠文臣的力量,才能掌控五军都督府,而文臣也能依靠他,逐步蚕食五军都督府的权柄。
想明白之后,郭侯爷不由得在心中暗骂一声。
这帮文臣,端的是心机深沉,这种阴损的手段都能想出来!
郭晟阴着脸,开口反问道。
“那么照王爷的意思,我等就只能束手就擒,交出京营吗?”
“不然呢?”
朱祁钰淡定地怼了回去,一下子噎的郭晟哑口无言。
他的本意,是想反讽一下这位郕王爷,毕竟他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劝他们交出京营罢了。
石亨上位,的确有很大的风险……
但是很多时候,人本能的会去维持长久以来形成的格局,就如京营提督之权,哪怕郭晟自己心里明白,京营被文臣蚕食已经无可避免,但是要让他放弃京营去换其他的勋戚暂时的安稳,他还是不愿冒这个风险。
“成大事者,何必拘泥于一时之得失?抛开别的不提,京营的情况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本王且问尔等,如今京城勋贵的状况,把着提督大权又能如何?”
朱祁钰俯了俯身,一字一句的说道。
“想清楚了,本王……是在帮你们!”
郭晟张了张口,这话他的确没法接。
现在京城是什么情况?也先步步逼人,大战将起!
这等局面之下,要的是一支能打能战的精兵。
可如今的京营……
郭晟等人心里自然清楚无比,如今的京营不仅多为老弱残兵,而且还操练混乱,兵器短缺,缺额严重。
想要固守京师,整备京营是必须的!
但是……
不得不说,这就是勋贵现在最尴尬的现状,英国公死后,京城勋贵当中,根本找不出一个能力威望都足够弹压一切的勋贵,来整备京营。
要知道,京营本就是勋贵的底盘,如今这种情况,基本也是勋贵一手造成的。
换句话说,一旦要出手整备,必然会触动很多勋贵世家的利益。
京城勋贵盘根错节,光是人情求告下来,便足以让人感到无比棘手,到最后,怕还是要依仗文臣的力量。
这也就是朱祁钰所说的,把着提督大权又能如何?
到最后还是要和文臣合作!
郭晟的脸色一阵阴晴不定,不时地侧过身子,跟李贤和赵荣说两句,朱祁钰就这么看着,也不催他们。
直到过了半盏茶左右的时间,郭晟才道。
“京营毕竟是五军都督府的核心,顾兴祖他们几个的份量,还不够……”
朱祁钰笑了笑,能提条件就好。
天可怜见的,他这回可真的是为了这帮勋贵好,结果还费这么大劲儿,果然是好人难当……
…………
半炷香后,郭晟等人走出集义殿。
直到确认那位郕王殿下没人遣人暗中跟随,郭晟才一脸犹豫的道。
“李侯爷,咱们真的,就这么答应郕王了吗?这件事情,可……”
李贤叹了口气,幽幽道。
“如今我勋贵一门,已是案上鱼肉,文臣气焰一日胜过一日,我等勋贵几无幸存之理,至于宫中,你也瞧见了,太后是万万斗不过那位郕王爷的,若不搏上一把,我勋贵何时才能重现鼎盛之时?”
郭晟默然无语,最后只得长长的叹了口气……
但凡议事,必定会出现保守派和激进派。
只不过如今的集义殿中,这两者的角色反了过来。
本应主战的勋戚武将,主张逆来顺受,忍字当先。
相反的,本应主和的文臣,却主张一力抵抗,拒绝一切要求。
不得不说,算得上是一大奇景。
归根究底,是因为勋戚如今势弱,又依仗于天子。
就如两位爵爷那么心疼的原因一样,勋戚就那么些家,流动性很弱,所以勋戚世家,看似风光无比,但是极度依赖于皇权。
得罪了天子,寻个由头便会被夺爵为民,这一脉的勋戚就断绝了。
对于勋戚来说,只有时时刻刻抱紧天子的大腿,他们才是世袭罔替的世家,也才有足够的力量,跟日渐势大的文臣相抗衡。
如今天子被俘,勋戚便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所以除了孙太后之外,他们是最紧迫的想要救回天子的。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看。
这次勋戚死难者众多,在朝廷看来,是护卫不力,阿附权奸,酿成大祸,但是若是在被俘的天子看来呢?
那这些随他出征,惨遭杀戮的勋戚,说不准真如焦敬所说,是“忠臣良将”……
毕竟他们为了天子,把命都豁出去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退一步说,就算是没能救回天子,到时候太子继位,出于孝道,也要善待这些,曾经力主救回天子的勋戚们。
文臣则不一样。
虽然大多数文臣都不愿意承认,但是实际上,天子对于文臣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
文臣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朝局和成熟的政务处理体系,只要大明这个强大的机器仍然在正常运转当中,那么无论御座上坐的那个人是谁,文臣都是不可或缺的。
有着科举这个源源不断的供给在,哪怕是一时被天子打压,也终会再有崛起之时。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另一层含义就是,只要有天子,就有朝臣。
洪武一朝,可谓是对文臣最为严苛之时,剥皮实草,廷杖诏狱,哪一样不让文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但是如今呢?还不是文盛武弱!
一代天子就算再厉害,不过数十年的时间。
文臣们熬得起!
所以对文臣来说,他们最紧迫的需求,是保住边镇不失,相对而言,天子的安危虽然重要,但是却需要往后排。
边镇在,大明的边防就在!
大明的边防只要稳固,那么哪怕得罪了天子,也无所谓,最多就是被打压数年而已。
更何况,那是最坏的局面。
如今也先势大,天子能不能被救回来,还要打个问号……
说句大不敬的,若是救不回来天子,到时候新君继位,他们纵然有错,也是为了江山社稷,有扶立新君的功劳在,大概率还会受到重用和嘉奖。
这也正是这个时候,朱祁钰选择文臣的最大原因。
朝局之争,没有永远的对错,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
当前的局面,他的利益和文臣的利益相一致,自然而然的便会联起手来。
但是须知,任何一个共同的集团内部,又会有不同的派系和主张。
对于文臣这个整体来说,边镇和京师的安危,重于天子的安危,但是在文臣的内部,又会有不同的利益主张。
便以刚刚的发言来看,以兵部侍郎于谦和大理寺卿俞士悦为首的部院官员,所持的是比较激进的观点,认为社稷江山大于一切,主张坚决抵抗,绝不妥协!
以给事中李侃为代表的科道风宪官,坚守的是礼法和祖制,所持的观点是祖宗基业不可毁弃。
但是同时,坚守礼法的他们,也必然会认为,天子为社稷国本,要竭尽全力救回。
换句话说,这帮科道官,实际上是个理想主义者,又想兼顾礼法大义,又不想对贼虏低头妥协。
剩下的,就是以翰林院学士陈循为首的侍从之臣。
终明一朝,翰林院的地位都非常特殊。
论实权,它不能和六部相比,甚至连普通的寺监都不如,但是它的作用,却是任何衙门都替代不了的。
它是文臣的大本营,后备军!
如果说科举为文臣集团,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的话,那么翰林院就是这个新鲜血液的中转站。
它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家侍读,属于文臣当中的近侍之臣,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却是阁部重臣的预备役。
至明后期,更是有非翰林不得入阁的惯例。
这拨人,才是朱祁钰最为关注的。
由于翰林是清流中的清流,故而他们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却在士林当中具有巨大的影响力,掌握着舆论的倒向。
同时,也因为他们都只是预备役,所以跟于谦这样的部院大臣不同,他们也同样倚重于圣恩。
翰林院再好,也得能够熬出头才是资历,若是被天子厌恶,一辈子都窝在翰林院里修史撰书,那还不如直接外放当个知县御史去呢!
因此这些人,算是文臣当中,比较靠近天子那一边的。
对于他们来说,救回天子,意味着自己立刻就能够受到重用,接替那些部院大臣,而不用按部就班的一步步往上爬。
这同样也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当然,身为文臣的一员,他们不可能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毕竟,江山重于天子,是文臣的基本盘。
但是他们显然也不会像于谦这样的部院大臣一样激进。
所以陈循的观点,事实上代表了大多数侍从之臣,以及一部分官位不高的大臣的想法。
不必像勋戚那样一味退让,但是也不能像于谦一样,全然拒绝。
边镇国土固然重要,连商量都不可能,但若仅是金珠财帛之物,为了救回天子,给便给了。
甚至于,只要能够救回天子,再过分些的条件,也未必便不能答应。
对于朱祁钰来说,要将朝局上下拧成一股绳,首要要解决的,就是这些侍从之臣。
对于勋戚,一来他们本就理亏,二来他们的利益和朱祁钰相悖,借文臣之手打压便是。
反正勋戚的根本是爵位,除了天子之外,没有人能够伤及他们的根本。
在这个当口,文臣的大棒,足够让他们乖乖听话,不敢闹出什么乱子。
但是相对而言,这些侍从之臣就麻烦一些。
他们本身就是文臣的一员,而且皆是进士出身的清流之臣,同年,师生,前后辈,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因此不可能动用强硬的手段。
除此之外,这帮人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在士林中有强大的影响力,稍不注意,就会闹得人心动荡。
朝廷要固守京师,舆论方面必须要关注。
大明朝读书人的地位很高。
大多数的百姓,对于这种大事的看法,都会受到周围读书人的影响。
这些底层的士子,恰恰是翰林院能够影响到的。
换而言之,通过在士林当中的影响力,在某种程度上,翰林院能够影响民情民心。
要稳定京师,他们的力量也是不可或缺的。
所以今天,朱祁钰必须彻底的打消他们心里的小九九,将整个朝局都拧成一股绳。
这也是他所有计划当中的第一步!
集义殿中。
随着成敬进来的三位勋贵,身着全套冕服,脸色瞧着不大好看,走到殿中,看见端坐上首的朱祁钰,拱手拜道。
“参见王爷。”
“免礼,赐座!”
朱祁钰打量着眼前的三位。
他们几乎是现在的勋贵当中,能够拿得出手的,也是说话最有份量的人了,都是靖难功臣的二代勋贵。
剩下的要么是资历不足,要么是刚刚袭爵,年龄太小。
前世在皇位上坐了那么多年,他对于勋贵的情况,自然是了解的。
大明开国百年,共有开国功臣和靖难功臣两次大规模的封爵,实授的约有百位。
但是由于太祖皇帝晚年疯狂的除爵,再加上这些年林林总总,因为各种原因被除爵的。
大明现存的勋贵大约有五十余位。
其中有开国功臣仅剩九位,基本都被留在了南京。
靖难功臣有三十余位,是如今京城勋贵的主要来源。
还剩下十余位,是仁宗,宣宗以及今上所封的勋贵,这部分人数不少,但是大都被外派到各地,镇守一方。
在很多文臣的刻意引导下,很多百姓都觉得,勋贵就是拿着朝廷的俸禄,抱着世袭罔替的荣光,天天干欺压百姓之事的朝廷蛀虫。
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
作为武臣当中的顶级力量,勋贵在大明的武臣体系当中极为重要。
抛开远离政治中心的开国勋贵不谈,以朱祁钰的眼光来看,剩下的勋贵大约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是资历深的,一种是资历浅的。
前者以靖难勋贵为代表,资历深厚,父祖曾斩将夺旗,为大明立下无数军功,在军中实力威望很高,又因为封爵年久,常年与其他勋贵联姻,关系网盘根错节,势力颇大。
这一类勋贵,朱祁钰更愿意称他们为京师勋贵。
因为他们的基本盘,就是在京师当中,他们的主要作用,是负责军队的管理事务,五军都督府的大多数掌事官,都从他们当中选拔而出。
凭借深厚的资历和复杂的姻亲关系,他们很容易拧成一股绳,因此只需要几个代表,就可以抗衡日渐强大的文臣集团。
但是缺点是,因为封爵的时间太久,导致他们根本没法上战场,有个别能打能战的,也更愿意领兵出去平叛,不会在京师当中掌事,再加上因为选拔的范围不够广,导致五军都督府腐败,无能,舞弊等各种问题,频频出现。
另一种则是资历浅的,说白了也就是仁宗,宣宗,以及今上所封的新晋勋贵。
这批人的人数不多,但是质量很高,他们当中最早封爵的也不过才二十余年,近些的只有几年,而且并非依仗靖难得爵,基本上都是靠实打实的军功,一步步走上来的,所以他们的能力很强,但是缺点是资历不够。
这一类勋贵,朱祁钰将他们称为外地勋贵。
因为他们被封爵之后,往往会被朝廷差遣,前往各地镇守或者领兵平叛,常年不在京师当中,也是各地领兵主将的首要人选。
这批人,可称得上是对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祁钰没有仔细的算过,但是通常来说,这些外地勋贵,大多都会在镇守之地待到年老,或者在平叛中战死,将爵位传到下一代的手中,才会被召回京师,安安稳稳地待到新的一辈长成。
一般来说,如果新的一辈依旧出色,那么就可以在京师当中站稳脚跟,进入五军都督府,成为京师勋贵的一员。
如果新一辈资质平平,那么传承个两三代,待资历上来了,也勉强能够晋身武臣的最高层。
大明的武臣体系,就是依靠这种内外合作,不断流动的模式,维持着良好的运转。
然而现在,突然之间,这个体系被打破了。
原本京城当中共有三十余位靖难勋贵,这其中除了英国公这个顶梁柱一样的一代勋贵,还有七八位资历深厚的二代勋贵以及十几个正当壮年的三代勋贵,剩下的还有七八位,则是刚刚袭爵的四代勋贵,多是十几岁的孩子,还不到参与政事的时候。
这次天子亲征,还有一层含义,就是掌权的二代勋贵,在向已经长成的三代勋贵进行武臣的权力交接。
等到他们打赢了胜仗,身上背上一个大大的军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进入五军都督府掌事,足以和文臣分庭抗礼而不落下风。
但是仗打败了!
不仅败了,人还都死了!
这么一来,京城的武臣体系,就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出现了权力的真空期。
土木之役以后,京师当中现存的勋贵仅剩十七家,其中还有五六家是刚刚袭爵的十几岁孩子。
本该是勋贵当中最重要,人数也最多的三代勋贵,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七八家。
至于能扛起武臣大旗,和文臣抗争的二代勋贵,划拉来划拉去,就只剩下眼前的这三位。
其中就只有忻城伯赵荣还算相对年轻,成安侯郭晟和丰城侯李贤,都已经年过六十,尤其是李贤,他老人家都快七十岁了……
若非如此,那一日议事的时候,勋贵也不会如此容易就让出了京营提督大臣的提名权。
实在是没人能够顶上来了呀!
行礼之后,三位勋贵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说实话,他们对于郕王这个皇亲宗室,实在是没什么好感。
土木之役,明明损失最严重的是他们勋贵,但是这位郕王爷,不仅不说帮他们抵抗文臣的刀子,还反过来落井下石。
要知道,那可是京营啊!
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京师勋贵来说,京营是他们抗衡文臣的最大资本,结果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拿走了提名权。
不生气才怪!
昨夜郕王府来人,让他们今天来集义殿觐见,他们来是来了,可来之前,非要先往慈宁宫跑一趟。
就差明晃晃的告诉朱祁钰,咱们勋贵跟您这位郕王,不是一路人!
这个时候,朱祁钰不说话,他们也懒得开口,就这么僵着。
直到朱祁钰抬了抬手,将手边的几份奏疏拿起来,示意成敬递了过去。
三人传阅了一番,刚看完第一本,白发苍苍的丰城侯李贤就跳了起来。
“这帮混账,简直欺人太甚!老夫跟他们拼了!”
郭晟和赵荣倒是相对冷静一点,但是看完之后,也是阴沉着脸色。
奏疏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弹劾镇远侯顾兴祖,建平伯高远,忠勇伯蒋信,广宁伯刘安等四位随驾出征的勋戚大臣。
而他们,是这次出征的大批勋贵当中,仅存的活着回来的人。
尤其是镇远侯顾兴祖和建平伯高远,是三代勋戚当中,原本最被看好的接班人之一!
郭晟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文臣的反攻,未免来的太快了些……
拉了拉怒发冲冠的李贤衣袖,郭晟开口问道。
“王爷召我等前来,是打算再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吗?”
慈宁宫中。
孙太后刚在榻上坐稳,外头就进来一个二十余岁的秀丽女子。
这女子身着大红鞠衣,头戴四凤冠,外头罩着蓝色大衫,身前挂着珠玉霞帔,看起来贵气逼人。
只是眼睛却通红通红的,看得出,是刚刚哭过一场。
女子一路行来,慈宁宫中一干宫女内侍纷纷行礼,那女子却径直来到孙太后面前,行了个礼,道。
“母后,外间情形如何?”
孙太后皱了皱眉头,心头一阵不满,对着女子说道:“皇帝还没死呢,你就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眼前的女子,便是如今的六宫之主,皇后钱氏。
哪怕是天家婆媳,也还是婆媳。
对于这个现任的六宫之主,孙太后本就不怎么瞧得上。
一来,是钱皇后成婚数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二来,孙太后自己在宫中沉浮多年,靠的就是手段凌厉,能稳得住。
可偏偏,这钱氏的性子温弱,事事处处都没个六宫之主的做派。
要不是皇帝尚且宠着她,后宫里头那些妃嫔们早就翻了天去了。
是以平素的日子里,孙太后对她的态度就不算好。
如今,她自己刚刚在本仁殿受了一肚子气,口气自然就更加严厉。
钱氏自己呢,本就为夫君的安危担忧了一晚上。
听说太后和前朝大臣们商议完了,顾不得平素太后对她的态度,急急匆匆的就赶过来了。
结果刚说了一句话,就被这么斥骂。
心头不由得又是委屈,又是着急。
一边跪下请罪,另一边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孙太后一阵头疼。
哭哭哭……就知道哭!
天晓得哪来那么多眼泪,也不晓得皇帝看上她什么。
平素什么事情都替她挡着,如今出了事情,除了哭什么也不会!
孙太后生着闷气,不说话。
钱氏就跪在一旁,低低的啜泣着。
眼瞧着着屋里头的气氛越来越尴尬,一旁侍奉的李永昌和金英两个人对视一眼。
最后,李永昌大着胆子上前道。
“太后娘娘您息怒,皇后娘娘也是忧心皇爷安危,才一时失仪,您别和皇后娘娘计较。”
说罢,抬眼看了看孙太后的神色,见她神色稍缓,李永昌赶忙给金英使了个眼色。
金英会意,也站出来说道。
“皇后娘娘放心,朝堂的老大人们,已经派了使节将皇爷要的东西送了过去,一时半刻的,皇爷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个时候,正是需要您跟太后娘娘齐心协力,给皇上把宫里看好的时候,您可得提着点精气神,管好后宫,才是帮着皇爷。”
两个人两头劝着,殿内的气氛才勉强算是缓和下来。
钱氏渐渐止住了伤心。
孙太后虽然心中仍有不满,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和钱氏计较的时候,于是没好气的道。
“起来吧,知道你担心皇帝,可光担心有什么用。”
“金英说得对,拿出你六宫之主的气度来,出了这慈宁宫的宫门,你得当皇帝依旧好好的一样,把六宫上下给哀家管好了,明白吗?”
钱皇后起身,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
“母后,昨个儿匆忙,光备了金银蟒衣,今晨臣妾才想起来,天儿转凉了,皇上在那贼人手里,想来是定要受苦的,便紧着寻了些冬衣暖炉炭火之类的,母后叫使节给皇上捎去可好?”
孙太后点了点头,心头越发的不耐烦,本还想要再嘱托她一句,这些日子管理后宫该注意些什么。
但是见她一心都挂在被俘的皇帝身上,也懒得多说。
挥了挥手,道:“这些小事,你自办了便是,你且回去吧,有消息哀家会遣人知会你的。”
刚打发了钱氏,外头又有内侍来禀,道。
“太后娘娘,吴贤妃求见。”
吴氏?
孙太后想起今日在殿中,朱祁钰虽然看着虚弱,但是不卑不亢,进退有度的气量。
再想想自己那个不顾劝阻,执意亲征,最后把自己祸祸得身陷敌手的儿子。
这等对比,简直让她郁闷的想要吐血。
不过人都来了,也不能不见。
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孙太后摆了摆手。
“让她进来吧。”
吴氏的身子骨硬朗,即便如今已经是深秋时节,但她也是一身单衣,就带着一个贴身女官,便进了慈宁宫,一板一眼的跟孙太后行礼。
“见过太后娘娘。”
“起来吧。”
心里憋着火,孙太后也懒得虚与委蛇,开口就道。
“你素日待在景阳宫中,不喜出门,今儿怎么得空,到哀家这来了?”
言下之意,老娘心情不好,没什么事就赶紧滚蛋。
吴氏倒是面色平和,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那火气不是冲她一样。
“不瞒太后娘娘说,臣妾是为钰哥儿来的。”
“郕王?”
孙太后皱了皱眉头。
这个女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偏还这么一副菩萨样与世无争的样子,招人厌烦。
“郕王怎么了?”
吴氏起身,福了福道。
“前儿钰哥过来,说圣驾在土木堡遇袭,京师当中无人做主,太后娘娘有意让他来秉政,不知可有此事?”
这几句话,像一把刀子般,正正的扎在孙太后的心坎上。
什么叫圣驾遇袭,京师当中无人做主?
说得跟自家求着他郕王秉政不成?
要不是外朝的那群大臣一力坚持,他巴不得朱祁钰永远不要在她眼前晃悠。
“是又如何?”
心中怒火一阵阵的冲上头顶,孙太后的口气越发冷淡,带着淡淡的训斥之意道。
“此乃国政大事,你一个深宫妇人,难不成想要干政吗?”
面对孙太后的责难,吴氏依旧神情淡定,脸上笑意略略收起,道。
“太后娘娘误会了,按祖制,后宫惯例不得插手前朝政务,臣妾岂敢妄言。”
好吧,又是一刀。
一句“后宫惯例不得干政”。
作为刚刚主持了一场非正式朝会的孙太后,感觉自己受到了嘲讽。
但是话头是她自己挑起来的,又不好在这一点上责难什么。
孙太后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胸口,不上不下。
“只不过,如今皇上失陷敌手,钰哥身子又不好,您知道的,他刚刚大病一场,昏迷了几天几夜,这才刚好了些,秉政这么重的担子,万一将钰哥累病了,先皇一脉岂非岌岌可危?”
无视孙太后黑的像锅底一样的脸色,吴氏继续淡定开口。
“臣妾只这一个儿子,万不想让他有一点闪失,所以臣妾特来求您开恩,免了他这个差事,回府好好养着。国政大事,自有前朝的老大人和太后娘娘您操持着便是。”
孙太后死死地攥着手里的茶杯盖,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
整个慈宁宫的气压简直低到了极点。
一旁侍奉的宫女内侍,个个都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有心思灵巧的,更是悄没声息的离太后娘娘远了几步,同时为吴贤妃捏了把冷汗。
今儿太阳可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一向在宫中没什么存在感的吴贤妃,竟敢这么顶撞太后娘娘。
听听这说的都什么话?
什么叫“……臣妾只这一个儿子,万不想让他有一点闪失……”
合着太后娘娘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郕王是吴贤妃的眼珠子,那皇上也是太后娘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呀。
尤其是这个时候,皇上被虏贼挟持,别说闪失,是生是死都还不晓得呢。
这吴贤妃,怕不是来添堵的吧?
再说了,什么叫“……万一将钰哥累病了,先皇一脉岂非岌岌可危……”
先皇是只有皇上和郕王俩儿子不假。
可皇上只是被虏了,又不是死了,吴贤妃这话里话外的,太后娘娘不气得摔杯子才怪!
这帮宫人都能听得出来的意思,孙太后又岂会听不出来?
尤其是,吴氏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压根没有丝毫担心的样子。
看的孙太后越发觉得,这个女人面目可憎!
她算是看出来了!
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来嘲讽她的。
嘲讽她生了个不中用的儿子,一意孤行,肆意妄为,把自己的性命都快作没了。
嘲讽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最终还是要依靠她们母子俩。
嘲讽她打压她们母子这么久,最后还是要将摄政大权乖乖交出。
她还真是看走了眼。
这个女人哪是柔善可欺,分明是一朝得势,便来对她落井下石!
孙太后坐在榻上,脸色铁青。
她少年得志,宠冠六宫,这一辈子受尽了荣耀和羡慕。
如今,不过是自己儿子一时失手,被人所趁,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跳出来了。
一个有名无权的闲散王爷,一个幽居后宫,碌碌无为的先皇后妃。
想看她的笑话?
做梦!
孙太后眉头紧紧的拧起,孙太后死死地盯着吴氏,眼看着就要发作。
然而一旁的金英率先一步站了出来,道。
“贤妃娘娘,太后娘娘方才已经说了,此乃国事,是太后娘娘和前朝众位老大人商议的结果,郕王爷身为皇亲宗室,正是为国尽忠之时,岂可惜身?”
“娘娘若担心郕王爷的身子,太后娘娘自会派太医随侍在郕王爷身边,宫内一应珍贵药材,也随郕王爷取用便是。”
孙太后脸色阴沉,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看了一眼金英,却见对方低垂着头,道。
“太后娘娘,今日在本仁殿议事了这么久,想来您也乏了,不如先让贤妃娘娘回去如何?”
孙太后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怒火,道。
“今日哀家乏了,贤妃你回去吧!”
吴氏倒是依旧一脸从容,仿佛没有察觉到刚刚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气息一般。
闻言,叹了口气,道。
“既然如此,那臣妾就不打扰太后娘娘了,最近京中事务繁多,娘娘可要仔细保重身子,您如今可是朝野上下的支撑,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说罢,起身便离去了。
吴氏刚走出慈宁宫的大门,便听得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不由得摇了摇头。
看来内库房的管事太监,怕是要为难了。
这么多贵重的瓷器摆件,内库房一时也不好凑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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