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俞戚谢云澈的现代都市小说《假纨绔与高岭花全章节》,由网络作家“噗爪”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高口碑小说《假纨绔与高岭花》是作者“噗爪”的精选作品之一,主人公俞戚谢云澈身边发生的故事迎来尾声,想要一睹为快的广大网友快快上车:苏戚穿成女扮男装的草包纨绔,声名狼藉,情债一堆。最糟糕的是,她还调戏了不可亵玩的高岭花,当朝丞相薛景寒。被迫接锅的苏戚,转眼和薛景寒打个照面。苏戚:“我说我不是苏戚,你信么?”薛景寒:“呵。”薛景寒瞧不上苏戚,她风流无情,管杀不管埋。后来他真香了。不仅香,还想把苏戚的烂桃花全毁尸灭迹。什么美艳酷吏,竹马之交......喜欢苏戚?那你没了。苏戚:???说好的嫌弃呢?...
《假纨绔与高岭花全章节》精彩片段
俞戚从未经历过如此复杂的感情纠葛。
小时候,她基本算是个孤儿。父母隐形,常年不露面,只会固定打来微薄的生活费。保姆是个不爱吭声的老太太,眼神儿和耳力都不怎么样,根本难以沟通。因此,家里总是安安静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所幸巷子里住了很多老街坊。俞戚从小就在各家各户混了熟脸,今天跟着老大爷学下棋,明天帮胖大妈卖竹篾编织篮。给开武馆的中年大叔撑场面凑人数,踢踢打打学拳脚功夫,一连数年。
这些老邻居们脾气都挺古怪,但都给了俞戚最大的善意与照顾。
她像根风吹不折的野草,东倒西歪地长大,和世上大部分普通人一样,进了个不好不坏的公司,循规蹈矩地活着。
没什么朋友,遑论爱人。
然后就在平平淡淡的某一天,被开豪车的富家子撞进了江水里。
死前她发誓,如果有下辈子,和纨绔子弟不共戴天。结果没多久,自己就成了纨绔——玩儿得特别大的那种。
前脚跟人搞断袖,后脚幽会未婚妻。
围观众人明显也被这神一般的操作震惊到了,打量俞戚的视线如火灼热,诡异复杂。
谁能想到平时不入眼的俞戚,有朝一日敢撬姚常思的墙角,顺便连姚常思本人也撬走了啊?
那可是当朝御史大夫的宝贝嫡孙,京城最矜贵的公子哥儿。多少世家子弟削尖了脑袋往身边凑,陪吃陪玩乖乖哄着这位爷,生怕得罪了人。一个无学无才的草包俞戚,平日里只会跟在姚常思身边打转,没曾想暗地里竟有这般龌蹉心思!
“无耻!孟浪!姚公子也是你能肖想的?”
“猪狗之辈,罔顾人伦......疯了疯了......”
“姚公子莫生气,这种人不值得脏你的手,不如捆了交付廷尉署,进去剥层皮再说!”
门外的世家公子们七嘴八舌斥骂着,群情激奋,恨不得把俞戚踩在脚底碾几下。在他们看来,俞戚与姚常思有云泥之别,根本不是能放在一起的人物。至于姚公子,就算一时被俞戚言语迷惑,又怎可能真看上这个草包呢?
更何况,俞戚是男子。断袖之癖总归不算什么大雅之事,不该沾到姚常思身上,平白惹一身腥。
所以,必须狠狠踩!踩死了,撇清了!
苏府的护院拦也不是,退也不是,神情尴尬挤在院子里,被迫听着大段的激情辱骂。俞戚反倒在热闹中愈发冷静,原身残存的情绪也消减殆尽,无法影响到心境。她又成为了旁观者。
只是......实在太吵了。
俞戚突然出手,拳头擦过姚常思耳侧,在门框上砸出清晰的凹坑。院落立刻重归寂静,原本吵闹的公子哥儿仿佛被掐住了喉咙,瞬间忘记言语。
俞戚目光轻轻扫过姚常思惊惧的脸,落在众人身上,犹如一把寒凉的刀。
“诸位请听我一言。”她笑了笑,寒意瞬间化作四月春风,让人怀疑自己方才错了眼。“我对姚公子并无爱慕之情,所谓‘心悦于你’之类的话,恐怕是我表述不明,让姚公子误会了。姚家少年郎,神采出众,自然让人心生向往。”
听到夸赞之词,世家公子们脸色稍缓。
“心向往之,非男女私情。姚公子,你我本无事,何谈负心?”
不管“俞戚”和姚常思究竟有没有事,必须不承认。
况且,听姚常思话里意思,俞戚推测,原身只做了口头表白。若是没有书信铁证,傻子才认。
俞戚心思笃定,再看姚常思时,脸上笑容更真诚了一点:“柳三小姐的事,我定会给出交代。姚公子,还有其他事吗?如果还要谈,我让府里准备餐饭。”说到这里,她状似困扰地皱眉,迟疑道,“只是我正在禁足,无法踏出祠堂,可能要委屈各位在此用饭......”
谁想在祠堂吃饭啊!
受苦,又如何?
薛景寒微感困惑,谪仙般的容颜显露出几分冷淡的茫然。
穆念青并不会死,承担罪名受些刑罚,才方便穆连城退让求情,献出兵权保平安。也能让皇帝觉得,穆连城不是无懈可击的存在,有缺点,有人情,有可以拿捏的软肋。
这是当前局势下,最好的处理方法。穆念青的父亲穆连城,也愿意这么做。
秦柏舟捏着文书边角,眼前闪过苏戚当日说话的情形。仿佛不知世事艰险的小公子,站在书架前,站在那些写满了血腥和谎言的卷宗前,语气笃定地说道。
——我要救他。
当时他们挨得很近,秦柏舟能感受到苏戚的气息,能分辨他脸上每—处真实的表情,甚至能看清他白皙肌肤下浅青色的血管。
真漂亮啊。
秦柏舟想,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活人。
即便这个人,是因为别人才显露出如此耀眼的模样。
他想多看—些。看苏戚欢喜,张扬,无忧无虑。就好像这么看着,那些鲜活的情绪也能感染自己。
他不愿在苏戚脸上看到失望和痛楚。任何灰败的情感,都会让人变得丑陋。
……穆念青受苦,苏戚肯定会难过吧。
秦柏舟抿紧嘴唇,坐在榻上不言不语。案头灯火摇曳,照映着他和薛景寒沉默的脸。
夜,越来越深了。
百戏楼内,却聚集了更多的人。苏戚和杜衡对弈的消息传遍远近街巷,那些好事的,无聊的,有闲钱的家伙,都跑进来喝茶看戏。福运赌坊闻风而动,—边派出伙计跑腿递信,—边开局下注。至棋局开始,已有数百人押杜衡赢,苏戚那边冷冷清清,只有几个胆大的投了些碎散银钱。
毕竟弈棋和寻常游戏不同,比的是脑子。苏戚弹棋玩得再好,力气再大,也抵不过他没脑子的事实啊。
姚常思身边的人也都押了杜衡。虽然他们瞧不上杜衡,但比较苏戚,杜衡似乎还好—点。再说,杜衡跟苏戚争的可是柳如茵的婚事,哪个蠢货想不开,敢押苏戚啊?
姚常思没掺和赌局。他冷眼看众人下注,马上要封盘了,突然褪下腕间金玉镯,扔给福运赌坊的伙计。
“押苏戚,这破镯子值多少,你们看着估。”
声音咬牙切齿的,分外不情不愿。
那伙计诚惶诚恐接了,—路小跑下楼梯,嘴里喊着:“姚小公子下注,三百金,押苏戚——”
三百金!
而且是姚常思押在苏戚身上的!
楼里楼外顿时—片哄闹,声音之大简直能掀翻屋顶。跟在姚常思周围的世家公子嘴角直抽抽,何止三百金啊,赌坊没眼力见,这是御赐的珍品金玉镯,统共没几只。姚常思随手就扔出去押苏戚,让他们情何以堪。
还有,谁能告诉他们,姚小公子到底怎么想的?
—波未平—波又起,楼上斜对面的房间开了门,有个婢女将香囊递给门外仆役,小声说了几句话。没多久,香囊经由仆役交到楼下,福运赌坊的活计再次扯起嗓门嚷道:“芳情居客人押苏戚,五十金!”
又来!
哪个人傻钱多的,把钱分给大家伙儿不好吗?还能听几句奉承话!
围观的宾客笑着骂着,对棋局期待更甚。
百戏楼是筒形格局,楼层多,每层都有栏杆环绕,方便宾客观看场内游戏。姚常思在三楼,内设雅座,以屏风相隔。再往上—层,则是私密性更好的小隔间,常用来接待女眷。
匿名押五十金的客人,很可能是哪家的夫人小姐。
众人不以为怪,眼见棋局开始,便收声屏息继续围观。重新恢复平静的百戏楼里,只剩下落棋的声音,—下又—下。
杜衡执白,苏戚执黑。每次白子落下,黑子便接踵而至,没有丝毫犹豫。不懂棋的人窃窃私语,询问周围:“这不是胡闹吗,苏戚如此随便……”
另—些人眉头紧锁,端详棋局半晌,方才抚掌叹息。
“好啊,好……”
“步步杀机,不留后路。虽然冲动,但不显莽撞,少年人能做到这—步,不容易啊。”
“……谁?杜衡吗?”
“不不,杜二郎的确擅弈棋,但比不上苏家子。苏戚的棋路,绝非数年之功……”
这说的是苏戚?只懂吃喝玩乐走马打花的苏戚?
旁听的人都懵了。
场中棋局已经过半。杜衡身上全是汗,蒙着眼睛的白布也被浸湿。他的手又湿又滑,好几次捏不住棋子。
明明只是对弈。
对弈而已。
他从小摸棋盘,和同窗友人比,和先生比,甚少会输。连向来不理睬他的父亲杜安春,偶尔也会赞许几句,说吾儿弈术高超,可做薛相弟子。
他从没想过有—天,会在棋盘上,被苏戚逼得狼狈如斯。每次落子,苏戚的黑子就随即落下,仿佛不打算给他留任何喘息和思考的机会。
啪。
啪。
啪。
杜衡半边身子靠在桌沿,努力忽视步步紧逼的黑子,试图找回自己的思路。
可苏戚不放他逃。
“杜衡,”苏戚把玩着手里的棋子,懒懒笑道,“你就不感到奇怪么?那块玉,现在都不见踪影。”
杜衡呼吸—滞,指间白子便落错了位置。他抬头,看见苏戚气定神闲的模样。
“廷尉已经派人来过我家,搜查证物下落。凡是红色的玉石,都被——翻检。但他们什么也没找到。”
苏戚将黑子放在棋盘上,倾身靠近杜衡,低声说道:“它不在家中,当然找不到。”
杜衡下意识攥紧双手。掌心里汗津津的,疼痛感都变得迟钝。
“你藏起来了?苏戚,藏匿重要证物,是包庇罪。”他加重语气,“拖延案件审理,罪加—等。”
苏戚轻笑,坐回自己位置:“我可没有藏匿,顶多在掖庭署撒了点儿小谎。那块玉,没被我扔家里,而是转送给他人。因为不方便说是谁,才撒了谎。我这种情况,按律当受杖刑十,十棍子嘛,忍忍就过去了。说起来,收到玉的人你也认识。”
杜衡心思纷乱,好不容易落子,踟蹰许久才问:“是谁?”
啪地—声,黑子落在棋盘上,堵死了白子的去路。苏戚红唇轻启,吐出三个字。
“柳如茵。”
棋局已定,苏戚胜。
杜衡猛地掀翻桌子,高声怒道:“我不信!”
“为何不信?”苏戚站起来,拂落衣衫上的棋子,轻轻叹了口气。“你拿鸡血石蒙骗我,想让我在她面前出洋相。我便把鸡血石送给她,好让你知道,我苏戚送东西不在贵贱,也无人会嘲笑。没曾想你拿鸡血石诬告穆念青,我不愿当众提及柳三小姐,损害她的名誉。事已至此,没什么好遮掩的……”
她面对众多看戏面孔,—字—句口齿清晰:“我对柳如茵心怀情意,时常打搅她清净。以前她有婚约,我便胡闹,后来造化弄人,她丢了亲事,我仍然牵挂不已。”
这是……当众剖白心意?
“可惜流水有意,落花无情。柳三小姐瞧不上我。”苏戚笑了笑,“但她也不会嫁给你。杜二郎,别的不说,这些日子以来,她可曾收过你任何物件?”
杜衡面皮由红到紫,逐渐转青。
看样子,显然没能送给柳三什么东西。
众人了然。杜衡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嫉恨苏戚,却没有能比得过苏戚的地方。偏偏他又在比试中,表现出如此强烈的胜负欲。
他浑身都写着嫉恨二字。
因为嫉恨,他用鸡血石骗苏戚出洋相,骗穆念青高价买玉。又因为嫉恨和算计,他诬告穆念青,谋害苏戚最好的友人,更为自己铺平仕途。他还想趁着柳如茵被退婚的机会,与柳家结亲,方便自己往上爬。
也无怪苏戚专门来找杜衡,非要分个输赢胜败,要他认错,且打消与柳如茵成亲的念头。
少年意气,很正常。
杜衡用力抓挠蒙着白布的眼睛,啐了—口唾沫。
“我不和你吵嘴,你说得再好听,也哄骗不了审案的人。接着比啊,苏戚。”他呲牙—笑,恶声恶气地说,“你说柳三不会嫁我?成,这次我们拿人做赌注,比她的心意。”
苏戚眼眸微闪:“怎么比?”
杜衡说:“这好办,备两个空盒子,贴上你我的名字,差人送给柳三。要她来选,想让谁赢,就在谁的盒子里放—件身上的东西。”他抬头,冲着四楼隔间喊道,“你也看见了吧?柳三小姐,这—局,你定胜负!”
杜衡喊话的房间,正是先前押五十金的芳情居。
众目睽睽之下,芳情居的门打开了。婢女青画缓步下楼,对杜衡和苏戚施礼,点头道:“请将盒子交予我。”
百戏楼的人早已备好木盒,贴上两人姓名。杜衡把自己的木盒递过去,在青画接手的—瞬间,突然使力拉拽。
青画未曾防备,踉跄几步差点儿摔倒。
杜衡捏着木盒,低头瞪视她,沉声说道:“你告诉柳三,请她不要忘记,凡事不可任性。柳家不比以往,与我结亲,两家便能相互扶持。”
青画连忙点头,抱住木盒转而问苏戚:“苏公子有话说么?我传给小姐。”
苏戚想了想,说:“也没什么,让她万事随心吧。”
青画应声,踩着碎步重新上楼,身影消失在隔间门口。约莫有—炷香的时间,再没人出来。
姚常思不再等待,口气冷淡地说:“走吧。”
他径自下楼,看也不看苏戚。留恋战局的世家子们反应过来,只好跟着离开,出门时还回头张望几次,想知道胜负结果。
“有什么可等的,肯定苏戚赢啊。”姚常思小声嘀咕,很不高兴的样子。“看他那虚情假意的模样,骗个柳三绰绰有余。放荡,装相,谎话精,呸。”
以前就把柳三和他耍得团团转,说些骗人的情话,好色又无耻。
现在装得挺像君子,实则句句真假难辨,举手投足都在演。也就这帮没脑子的蠢货,才会掉进他的陷阱。
“王八蛋……”姚常思揉了揉发烫的脸颊,从喉咙里逸出模糊不清的话语。
“我绝不会原谅你。”
苏戚觉得自己最近流年不利。
被车撞,被水淹,又关祠堂又吃鞭子,想趁着秦柏舟不在随便走走,也能碰见最麻烦的人。
如果这是RPG冒险游戏,薛景寒就是坐镇关卡的最终BOSS,说句话都能造成可怕的掉血伤害。
苏戚站在亭外,浑身温度随着寒风哗啦啦地降,只想叹句吾命休矣。
她露出个客套真诚的笑容,开口道:“我说我不是苏戚,你信么?”
短暂的安静。
薛景寒看着苏戚,薄唇微启,缓缓发出一声嘲笑。
“......呵。”
好吧,傻子才信。
苏戚用冰凉的手心搓搓脸,叹口气说:“薛大人,能换别的刑罚吗?你看,我虽然不像样,好歹也是太仆之子,吞马粪传出去不好听。”
“苏公子说笑了,这怎么算刑罚。”薛景寒一脸淡淡神色,“我只是帮苏公子长长记性,免得下次犯更大的过错。太仆若是知晓,也会谢我管教幼子。”
苏戚被噎了一下,没话说了。
她算是明白了,这薛景寒表面看起来仙气飘飘,说话就跟捅刀子似的,一捅一个快准狠。
看来,当初的“苏戚”的确给他留下了极糟糕的印象。
僵持之际,她似乎感觉到背后有股视线,扭头望去,便发现了不远处站立的秦柏舟。
这个人无声无息的,也不知站了多久,又将他们的对话听去多少。
苏戚叫了声廷尉大人,快步走到秦柏舟面前,语带歉意:“刚才随便走了走,劳烦大人找我......大人什么时候来的?”
秦柏舟望着她略显心虚的表情,没有说话。他脸上无甚情绪,藏在袖子里的右手蜷曲起来,捏紧了烫红的食指。
刚才,为了给苏戚驱寒,他借寺院灶火熬了碗姜汤。但苏戚没有等他。
今天是秦柏舟第一次约人赏花。为了让他像正常人一样“谈情说爱”,廷尉署众人绞尽脑汁,由萧左监牵头,列出长长一串必做事项。其中包括带苏戚逛玉石店,投其所好;事先放出消息,颠倒寺清场;一起求姻缘签,讨苏戚开心。甚至连路上要聊的话题,也事先写好了内容,让秦柏舟背下来,不至于出口惊人吓跑苏小公子。
下雨是意外,不过廷尉署的人早有对策,教秦柏舟在苏戚需要帮助时,必须主动施以关怀。
苏戚觉得冷。所以他去熬姜汤。
思路清晰,似乎没什么毛病。
但是,苏戚并不需要这碗手艺拙劣的姜汤。
秦柏舟转动眼珠,对上薛景寒的视线。薛景寒唇角依旧溢着笑意,眼里神色多了几分探究。秦柏舟面无表情,仿佛丝毫没有被薛景寒的威压影响到,只是肤色更加雪白,隐隐显出透明非人的质感。
薛景寒问:“秦大人是和苏公子一起来的么?......看桃花?”
尾音微扬,单纯的疑问语气。
秦柏舟点头,声调毫无起伏:“是,我与苏戚相约上山赏花。”
苏戚很怕他再说点儿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连忙岔开话题:“颠倒寺的花开得好,自然要来看的。薛大人也喜欢这里吗?花下弈棋,风雅当如是。”
说到这个,苏戚就犯堵。谁能想到,一个在大雨里巍然不动独自下棋的怪人,会是当朝丞相呢?
听到苏戚说下棋,薛景寒的笑容更显寒凉。他不紧不慢看了苏戚一眼,那眼神,活像在看一个死人。
苏戚又开始觉得冷了。
她甚至分不清冷意来自哪里,总之四面八方都寒飕飕的,冻得人牙酸。
正在此时,熟悉的少年音响起,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意:“苏戚!”
月光如水,照耀着他半边冰冷无生机的脸。而另一半,浸在昏黄的烛火里,沾染上些微活人气息。
苏戚视线下移,便瞧见他身上的玄色官服,衣摆用金线绣着蟒缠莲。
这是廷尉署特有的身份标志。
苏戚没动,脊背已然绷紧。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
什么时候来的?
为何府中无人禀告?
说起来,周围也太安静了。安静得异常。没有护院的走动声,也没有婢女的娇笑,甚至没有风。就好像万物都已沉睡,世间不剩活物。
在诡异的死寂中,男人侧身站着,眼眸微敛,长而密的睫毛遮挡了神色。他的手里捏着一块很眼熟的血玉,莹白指尖轻轻摩挲着玉饰纹路,像是在谋划什么。
苏戚摸了把腰间,果然没了。
这个动作惊动了沉思的男人。他转过头来,微启红唇,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叫了苏戚的名字。
“苏戚,我来看看你。”
他的声音像冰,阴森森地散着寒气。
……你谁?
大概是苏戚脸上防备太明显,对方疑惑地皱起眉头:“你看到我并不开心,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苏戚不知道,苏戚心里苦。
“月前,你赠诗于我。”男子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展开来,暗白绢布写满墨字。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他读得缓慢,每个字都带着惊心动魄的味道。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手帕晃动,明明白白露出了落款。
——赠吾爱柏舟廷尉。苏戚。
苏戚眉心一跳。耳边仿佛有个雪晴嘀嘀咕咕,说少爷啊,你可别犯糊涂,半个月前你和人闹着玩,给杀人不眨眼的秦廷尉递了情诗……他当晚审犯人还将个死囚剖成四十八份……
四十八份啊。苏戚缓缓吸了口凉气,觉得身体哪哪都痛。
现在秦柏舟就站在她面前,如同一条艳丽的毒蛇,即将吞食捕获的猎物。
他说:“收到诗时,我本想找你,但恰巧重案在身,外出多日今夜方归。有些话不适合旁人听,所以我让他们睡着了。”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情诗。想来想去,应该当面和你说清楚。”
“以前我未曾留意过你,今日才算正式见面。”
“苏戚,我……”秦柏舟目光落到桌上,恰巧看到苏戚身前的话本儿,“薛相与秦廷尉的爱恨痴缠”几个字大喇喇写在封皮上。他未出口的话在嘴里溜了一圈儿,莫名变成了别的内容:“我没有断袖之好。”
苏戚连忙点头:“我知道。”
秦柏舟接着说:“我与姚常思只有公事往来。”
苏戚继续点头:“是,我知道……”
秦柏舟盯着苏戚,突然笑了。他的眼珠子掺着浅淡的绿,在烛火中荡漾起寒凉的光。
“虽然我没有经验,但愿意倾力以赴,不辜负你的心意。”
“是,我知……嗯?”
苏戚诧异得声音变了调。
这和想象的剧情不一样啊?
院子外头草木葱茏,绿水弯桥。宋戚边走边打量,把府中布置暗暗记在心里。雪晴将她带到原身居住的园子,殷勤地表示要主动伺候换衣,被无情地赶出门外。
原身多年伪装性别,园子里的规矩自然也不一样。婢女们不须吩咐,训练有素地备好洗澡水和换洗衣物,便合上房门远远避开。宋戚快速沐浴换衣,只在束发上遇到点困难。她拿着薄如蝉翼的金冠,迟疑片刻,还是喊人来帮忙。
婢女们都在廊下等吩咐,一听宋戚声音,连忙簇拥上来。待瞧见门口锦衣乌发唇红齿白的小公子,都禁不住恍了神,心头怦怦乱跳。
“呀......”
有心性不稳的,掩口惊呼。
少爷今天太好看了!
想嫁。
站在最前面的婢女反应最快,麻利地接过宋戚手中金冠,笑容温婉脸红如霞:“红萼给少爷梳头。”
其他人心中大呼卑鄙,连忙上前自告奋勇。
“我给少爷擦擦头发!”
“我去拿香料!”
“我......我给少爷按按肩,坐着不动容易筋骨僵硬......”
等宋戚再亮相,生生晃花了雪晴的眼。
她穿一身银白云锦,束金冠腰玉带,映得面如傅粉,唇若抹朱。特别是那双漆黑上挑的凤眼,看人时像是一把钩子,勾得人心魂不宁。
雪晴呆呆地望着宋戚,见她微微一笑,轰的一声脑袋炸开了焰火。
“走吧,带上东西,我们去姚府。”
姚承海用过午膳,倚在长廊上给池子里的鱼喂食。老管家刘德顺守在旁边,看着姚承海从碟子里捏起饵食,虬枝般干瘦的五指屈伸,而后缓缓收回袖间。
青绿色的水面下,拥挤着许多红红白白的锦鲤,鱼嘴翕张,如同一个个永无餍足的黑洞。
有下仆疾步而来,立于廊下垂首禀告:“大人,苏家郎宋戚求见。”
刘德顺注意到姚承海喂食的手停顿一瞬。
“宋戚啊......”姚承海沉吟片刻,“只他自己,苏太仆没来?”
“只一人,带了个小厮。还......多牵了一匹马。”
姚承海倏然睁眼,细而窄的眼睛闪过一缕精光。
“让他进来。”
管家刘德顺不解其意,谨慎问道:“宋戚定是来赔礼道歉的,您为何要放他进门呢?”
姚常思受了委屈,这会儿还在房间里发脾气,谋划着要把宋戚弄廷尉署坐牢。
姚承海搁下碟子,抽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他带来一匹马。”
一匹马?
有什么问题吗?
刘德顺想不明白。廊前脚步声渐近,他抬头望去,便瞧见锦衣金冠的宋戚牵马而来。
“姚大人。”宋戚站定,含笑施了一礼。“宋戚来给您赔罪。”
姚承海身体没动,神情倨傲地点点头,算是应答。宋戚不着痕迹地收回打量的视线,对御史大夫有了大致的印象。
心思深沉的老头子。
她脸上笑容不减,挑拣着重点把事情说了一遍。当然,都是胡诌。
——和柳如茵并无私通事实。夜间相会,纯属夜游偶遇。
——姚常思误解心意在先,毁坏祠堂在后。
她说得有条有理,语气坦荡,句句以退为进,顺便隐晦地批评了下姚常思闯苏府砸祠堂门的行为。
末了,宋戚态度诚恳地说:“此事终究怪我,平白毁人婚事,坏人名节。为表歉意,家父命我送来些东西,无甚珍贵之物,只表心意。望大人谅解一二。”
她侧过身,拍了拍枣红马的脖子。马背上驮着两个铁箱,雪晴和府中仆役憋足了劲抬下来,打开便是闪亮耀眼的金银珠宝。
宋戚抚摸马厚密的鬃毛,介绍道:“这是东厩新进的一匹好马,温驯聪慧,日行千里。”
京城内设东西南北四厩,专供皇室使用。其中又以东厩最优。
姚承海脸上线条绷紧了些。他没看金银财物,目光在枣红马身上多停留了几息,再看宋戚时态度明显和缓不少:“太仆有心了。”
只提苏宏州,没说宋戚。
宋戚长出一口气,显出如释重负的样子,再次弯腰行礼。她动作松垮,没几分儒雅矜持,倒泄露出平日随意放浪的脾性。
纨绔么,就算畏惧御史大夫,想装个乖巧有礼的模样,总归还是画虎反类犬。刘德顺心下嗤笑,想着这小子恐怕背了无数遍词,才敢上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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