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替我将这些劝我填房的折子捡出来，既没什么用又浪费我的时间。”
长今十七岁了，己经很有皇帝的样子了。
可他还是不习惯自称“朕”，私下时，他还是说“我”。
“陛下，您又称呼错了。”
魏公轻轻地提醒长今，走过去帮助长今挑出那些想接着劝皇帝充盈后宫往皇帝后宫塞人的折子。
“魏公，您不要纠正我了，私底下，我还是这样叫。
外人面前，我自然就改了。”
长今把沾了红墨的笔“啪”一下拍在桌子上：“我早晚要把这些折子砸到他们的脑门上去！
这都说的什么东西！”
“陛下莫生气，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如今天下太平，大臣们没什么事可上报，又要有些东西写到折子上，不免就写些无聊又无用的事。”
魏公仔仔细细地把捡出来的折子放整齐，堆放到另一边。
“再者，陛下如今这个年纪的确到了可以填房的时候。
陛下，朝臣子嗣里，你没有看得上眼的吗？”
“魏公，我尚且没有这样的心思。”
做好一个皇帝己经够累了，长今实在没有心思去想别的。
“好了，魏公，你把这些折子挑好就去找周将军吧。
明日上元节，周将军提前好几天就到我这里吵，说我苛待你，要我给你放暇。”
长今将魏公收拾好的折子拿到面前来，准备解决这一堆麻烦。
“这个周昊，动不动就到陛下这里吵。”
魏公斥责了周将军两句，又顺着长今的话作揖离开：“陛下，那咱家就退了。
您注意休息。”
“去吧，去吧。”
长今重新拿起笔，冲魏公摆了摆手。
对于那些没什么用的折子，长今一概批上两个字：己阅。
什么丞相家的小女儿，陈将军家里的女公子，长今全无印象，长今只知道丞相是个有点用处的白胡子老头，陈将军是个勇猛非常满身横肉的老痞子。
长今的后宫里一个人都没有，他也从来没有什么想法。
谁的女儿，谁的小姐，对他坐稳皇帝位无关的人他一概记不住，记住那些能用的人才己经够难了。
批完奏折，己经到了午时。
太阳很晒，御书房里也很明亮，而且热。
“来人。”
长今放下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上僵硬的筋骨。
“参见陛下。”
进来的是常跟在魏公身边的一个小太监，魏公不在时，他就顶替魏公的位置跟在长今身边。
“吩咐御膳房准备些清凉的膳食，半个时辰后送到我寝殿。”
长今常觉得自己还是不算一个称职的皇帝。
比如，他就是喜欢在寝殿里用膳，吃完之后就饱饱的睡上一会。
太阳晒得很，几个小太监给长今撑了伞，于是长今就不敢在外面散步太久，他总体谅着这些下人。
所以第二天上元节，皇宫里服侍的下人只留了必需的几个，其余全叫他们出去放松了。
长今也并不喜欢太多人跟着。
他总想家。
有时候想家想到哭，可是下人像甩不掉的尾巴，总跟着他。
在别人面前哭，他拉不下脸来。
每年的阖家团圆的上元节就是他想家的时候。
上元节的日子没什么花，御花园也没什么可看的，镜心湖这个时候却很值得观赏。
湖水清澈，夜晚的时候就会像一面镜子，上元节的圆月亮落到湖里，在湖里轻轻地漂。
“大胆，谁在此处？”
长今看见镜心亭中有个坐着的身影。
镜心湖是他独处的地方，上元节时任何人都不会到这里打扰他。
那身影不回应他，只是自顾自的喝酒。
待长今走近，才认出那是“容貌俊丽不可深交”的西王爷。
“西王爷，你在这里做什么？”
“陛下，我，我到这里过上元节，喝酒，赏景。
陛下，您要来一杯吗？”
李舒政既不自称臣子也不作揖行礼，没大没小，没有礼数。
“你可知这是朕的地方，朕的皇宫，怎能随意进出？”
长今面无表情，一脸庄重的皇帝相。
“九弟别生气，来喝酒赏月，此等美景岂能辜负？”
月光照到李舒政的脸上，长今看见他微红的脸颊，这家伙原是醉了。
长今的语气不免软了下来：“你来此处做甚？”
李舒政向月亮碰了下酒杯，随后就说到：“九弟，我到这里来哭鼻子呢。”
长今的手不禁攥得紧了些。
“九弟，坐。”
李舒政将长今扯得一晃，长今只好顺着这醉鬼的意坐了下来，原先那些酝酿好的思乡情感全叫他搅和散了。
“哭鼻子？
你哭什么鼻子？”
长今挑拣了一只李舒政没用过的酒杯，给自己倒了杯酒，听这醉鬼糊里糊涂地七讲八讲。
“九弟啊，你不知道，我也是父亲从宫外接回来的子嗣。
我养父养母虽只是普通人却待我极好，我们一家幸福美满。
我却被接到宫里来，与他们分别不能相见。
每每上元，我总思乡呢。”
听这李舒政这么说，长今心里不免有些酸涩，李舒政如此，他李长今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想来也奇怪，这皇帝子嗣这么多，随便哪个都能接他的位子，偏还要接回宫外的孩子一番折腾。
长今幽怨地想，还偏偏是他李长今。
桃花酿香得很，长今不免多喝了几杯，这也赖于李舒政，长今的酒杯里一空，他就会重新添上酒，搞得长今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几杯。
长今脸上红扑扑的，脑袋里也多了几根乱七八糟的丝线。
李舒政还在不停地说，月亮却在长今的眼睛里变成了两个。
“其实，我也好想回家的。
还想再见见那个先生……先生生得好看，还知识渊博…”长今醉了。
“你见过先生的脸？”
“没有，先生就是，好看……”长今醉得很彻底。
长今一下子歪倒在李舒政身上睡熟了，杯子脱了手很可怜地变成碎片。
月光照进李舒政的眼睛，那双眼分明清晰无比，没有一点醉意。
而且，李舒政眼里有春水泛起涟漪。
